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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老太太明白了,賀弘文肯定是連夜去曹家攤牌了,結果卻被姨父姨母可能還有表兄弟結結實實的收拾了一頓,想到這裡,盛老太太心裡一樂,義妹?這倒是個好主意!

  盛老太太瞧著賀弘文青腫的面孔,終於心裡舒服些了,但還有不少疑問:“你娘肯嗎?”

  賀弘文抬起豬頭一樣的臉,艱難的朝老太太笑了笑,扯到嘴角的傷處,忍不住嘶了一口涼氣,答非所問的回了一句:“昨夜,母親瞧見了我,頗為……氣憤。”

  這句話很玄妙,裡屋的明蘭瞭然,這傢伙對自己的媽施了苦ròu計,盛老太太眼神閃了閃,頗有深意的問了一句:“事兒……怕是還沒完吧?”

  一哭,二鬧,三上吊;最關鍵的第三招還沒使出來呢。

  賀弘文低低的把頭垂了下去,然後堅決的抬了起來,誠懇道:“弘文幼時,母親叫我讀書考舉,我不願,且依著自己性子學了醫。老太太但請信弘文一遭,弘文並不是那沒主見的,由著人拿捏,弘文曉得是非好歹,絕不敢辜負祖母和老太太的一番心意!”

  這番話說的盛老太太心頭一動,再瞧賀弘文目光懇切鄭重,還有那一臉觸目驚心的傷痕,老太太沉吟片刻,隨即微笑道:“心意不心意說不上,不過是老人家想的多些;哥兒也是我瞧了這些年的,品性自然信得過,若能天遂人願那是最好,便是月難常圓也是天意,總不好一天天扛下去吧,姻緣天註定,哥兒不必qiáng求。”

  這話說的很親切,很友好,也很動人,但其實什麼也沒答應,明蘭暗贊老太太說話就是有藝術,她的意思是:賀少爺,你的出發點是好的,打算也是美妙的,不過前景未卜,所以就好好去努力吧,什麼時候把表妹變成了義妹再來說,不過女孩子青春短暫,這段日子咱們還是要給自己打算的,所以你要抓緊時間呀。

  賀弘文如何不明白,他也知道,曹家的事的確是很叫人光火,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遮掩過去的,若沒有個確切的說法,盛家是不打算結這門親了,如今連自家祖母也生了氣,再不肯管了。賀弘文神色黯淡之餘,又說了許多好話,盛老太太一概四兩撥千斤的回掉了,一臉的和藹可親,繞著圈子說話,可就是不鬆口,並且一點讓明蘭出來見面的意思都沒有。

  又說了幾句,賀弘文黯然告辭。

  待人走後,明蘭才慢慢從裡頭出來,神色鎮定,老太太斂去笑容,疲累的靠到羅漢chuáng的迎枕上去,緩緩道:“弘哥兒是有心的。”

  明蘭緩步走到老太太身邊,撿起一旁的美人錘,替祖母輕輕捶著腿,開口道:“是個人,就都是有心的。”

  “怎麼?”老太太看著明蘭止水般的面容,頗覺興味道:“這回你不想再爭爭了?”

  明蘭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無奈的搖搖頭,答道:“該爭的孫女都爭了,祖母說的是,婚嫁本該兩廂qíng願才好,qiáng逼來的總不好;孫女的婚事還是老太太相看罷,該怎樣就怎樣!盛家養我一場,即便不能光宗耀祖,也不該羞辱門楣才是。”

  盛老太太看著明蘭蒼白卻堅定的面孔,有些心疼,柔聲道:“好孩子,你明白就好;現下你歲數還小,再慢慢瞧罷。咱們對賀家算是仁至義盡,勸也勸了,說也說了,若弘哥兒真能成,那他也算是有但當的好男兒,便許了這門婚事也不錯;若不成……”老太太猶豫了下,隨即斬釘截鐵道,“眼瞧著春闈開試了,京城裡有的是年輕才俊,咱家又不是那攀龍附鳳的,到時祖母與你尋一個品性淳厚的好孩子,也未必不成。”

  明蘭知道老太太如今瞧著李郁好,但這回老太太卻是再也不敢露出半點口風了,現在想來真是後悔當初太早讓孫女和賀弘文結識。

  明蘭眼中再無淚水,雪白的皮膚上彎起淡紅的嘴角,笑出兩個俏皮動人的梨渦來,甜蜜蜜的好像滲進了心裡:“嗯!祖母說的是,只要人實在,踏實自在的過一輩子也是極好的。”

  長大是痛苦的過程,成熟是不得已的選擇,如果可以,哪個女孩不願意一輩子驕傲明媚的做公主,人非糙木,那個女子又不希冀幸福的婚姻,沒必要矯qíng的假裝淡定和不在乎。

  可世事如刀,一刀一刀摧折女孩的無邪天真,磨圓了稜角,銷毀了志氣,成為一個面目模糊的婦人,珠翠環繞,穿錦著緞,安排妾室的生活起居,照管庶子庶女的婚姻嫁娶,里里外外一大家子的忙乎,最後被高高供奉在家族的體面上,成為千篇一律的符號。

  她不想變成這樣的賢惠符號,每個女孩對一生一世一雙人都有過夢想,也許,這就是她對賀弘文的執念,該想開些了,田壟,山泉,釣魚,美食,還有書本,沒有男人的天長地久,多存些私房錢,好好的教養孩子,她也能過的很好。

  ……

  九月下旬,明蘭行了及笄禮,來客不多,賀老夫人果然打了一支上好的赤金嵌翠寶的珠簪,親自替明蘭上了髻,有這樣的關係,以後若有人提及與賀家的來往,也可以沒過去了。

  華蘭送來了一對貴重的白玉金鳳翹頭銜珠釵,墨蘭送來了一副書畫,便是許久不來往的平寧郡主也送來了好些錦緞南珠為賀。如蘭特別客氣,掏出壓箱底的金子,特意去翠寶齋打了一副極足分量的金絲螭頭項圈,看的王氏眼睛都綠了。

  明蘭趁人不注意,偷偷扯著如蘭的袖子,低聲道:“五姐姐不必賄賂我,妹妹不會說出去的。”如蘭白了她一眼,也低聲道:“敬哥哥叫我送的,他說我是姐姐,理當關懷弟弟妹妹;我還勻出好些料子給棟哥兒,好多做兩身新衣裳!”

  看如蘭一臉恭惠賢淑的姐姐模樣,明蘭立刻對姓文的刮目相看,張生也能改良?!

  此後的日子風淡雲輕,李郁平均每五天上一次盛府‘討教學問’,每回都要吃掉盛老太太半盤子點心才肯走,一雙眼睛幾乎練成了透視,那屏風幾乎被盯出兩個dòng來。

  說句良心話,李郁除了每次偷看明蘭的時間長了些,還真尋不出什麼錯處,天天窩在長梧哥哥家裡苦讀,從不隨便出去應酬,便是出去了也很規矩,凡是帶,重要的是——他頭上五個表姐全嫁了人,底下兩個表妹還沒長牙。

  王氏忙著考察那些家世豐厚的年輕學子,海氏又被瞧出有了身孕,天天捧著一罐酸梅害喜,全哥兒已學步了,最喜歡繞著明蘭笑嘻嘻的玩兒,張著嘴流口水。

  賀府陸續傳來些消息,短短二十幾天裡,曹姨媽尋死一次,賀母昏厥了兩次,錦繡表妹重病三次,曹姨父和曹表哥們還曾鬧上門去,賀老夫人發了怒,不但叫家丁把人都攆出去,還立時斷了曹家的接濟銀子,再不許曹家人上門。

  到了十月底,曹姨媽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求上賀家,滿口道歉,苦苦哀求訴說自家的不是,賀老夫人不好趕盡殺絕,多少給了些銀子,卻依舊不許曹姨媽見病榻上的賀母。

  賀老夫人算是把明蘭想做而不能做的付諸實行了。

  正值金秋送慡之際,順天府發出通告,言道北伐大軍大勝而歸,痛擊羯奴幾支主力,殺敵無數,踏平敵營,還擊斃羯人的三位王子和左谷蠡王,俘獲戰馬軍資無數,直殺的羯人落荒而逃,一路上追擊又擊死擊傷敵軍數萬!

  據說,沈從興國舅爺打定主意要給皇帝姐夫面子,特意連夜兼程,趕在先帝的忌辰之前趕到京城,把羯奴主將的人頭和眾多俘獲獻上祭奠!

  十月二十七,京城城門大開,京營兵士衣甲一新,手持紅纓槍和皮鞭鐵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打開一道寬寬的官道來,皇帝親率御林軍相迎,擺出了十八隊儀仗衛士,京城的百姓更是夾道歡迎,京城離北疆本就不遠,日夜受著遊牧民族的威脅度日,於他們而言,打pào羯奴的將軍可比平叛功勞大多了。

  到了吉時,遠處傳來禮pào三響,平羯北伐大軍進城,甘老將軍領頭,沈顧二將一左一右相隨,城中鞭pào轟鳴,幾丈高的彩旗密密麻麻插滿了一路,迎風招展,百姓爭相仰望,滿城花彩齊舞,軍隊走到哪裡,哪裡都是叫好和鼓掌。

  當晚,皇帝於御殿賜宴,為一眾凱歌將領加封官爵。

  其中,甘老將軍提為兵部尚書,沈從興賜爵為威北侯,超一品,世襲罔替,晉位為中軍都督僉事,顧廷燁晉位為左軍都督僉事,均是正二品,此二人還御賜宅邸一座,其他賞賜無數,其下軍官士卒均各有封賞,一時間京城一片歡慶。

  第90回 瘦田

  要說盛紘這四品大員不是白當的,照明蘭的話來說,具有很高的政治敏感度,他在北伐大軍還朝的第三天,就敏銳的感覺到自己快要忙了。

  大周朝軍權原都集中在五軍都督府,外加京城留守司和各地衛所,五成兵馬司也有一些,然後新皇即位後,連續經歷了“荊譚之亂”和北伐羯奴兩場大的戰事,大部分能征善戰的精銳之師都集中到了沈顧二人手中。

  照慣例,大軍還朝後領軍之將需交還兵符印信,可是眼看都半個月了,吏部上了幾回書,稍微提醒了一下,可皇帝那裡毫無動靜,最後,武英殿大學士裘恕於朝會之時公開上奏,結果叫皇帝狠狠申斥了一番,謂之‘僭越’。

  盛紘覺著事有不妙,又素來信任老太太,一日散衙後來壽安堂請安時便說了幾句,隨後與長柏詳細商量去了。

  “可別再出事了。”盛老太太雙手合十,默默念了幾句佛,“禍亂戰事,最終苦的是百姓,年前的亂子擾的江淮兩岸多少良田歉收,只可憐了那些莊稼人,又得賣兒賣女了。”老太太多年禮佛,秉性行善,自年前就減免了好些佃戶的租錢。

  明蘭拈著一枚繡花針小心的戳著一個刺繡繃子,聞言抬頭,一臉茫然道:“不會吧,古往今來喜歡打仗的皇帝可沒幾個。”

  盛老太太到底有些閱歷,便沉吟道:“莫非皇上……要有些作為?”

  明蘭聽了,大大點了點頭:“祖母說的有理,登徒子捉把殺豬刀是為了qiáng行調戲,小賊撈支láng牙棒是想當劫匪,皇上握著兵權不肯放,怕是要有動靜了。”

  仁宗皇帝待勛貴權爵十分寬厚,是以二三十年來,軍權大多為勳爵世家所把持,這些家族世代聯姻,勢力盤根錯節,軍紀渙散,新皇登基後自要大換血。

  老太太擰了一把明蘭滑膩柔脂的小臉,見她一臉頑皮,心裡高興她又恢復了俏皮勁兒,笑罵道:“死丫頭,胡說八道!朝政也是你渾說的!看不打你的嘴!”

  明蘭捂著小臉,拼命扭開老太太的魔爪,輕嚷道:“不是朝政呀!事關咱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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