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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明蘭手裡還有幾瓶,只不過看不慣如蘭這幅只想著自己的自私脾氣,明蘭聞言奇道:“什麼痛快事兒?”

  如蘭一臉神秘的湊過去,輕聲道:“你可知道四姐姐要嫁的那個人怎樣?”明蘭搖頭,她怎麼會知道,這裡又沒有人ròu搜索。

  如蘭悄聲開始爆料:“聽說那文舉人家境貧寒,自幼亡父,老母刻薄,兄弟混帳!性子還優柔寡斷,唯一能說上的,不過是個‘老實’!到時候,看她怎麼受婆婆小叔的氣!”

  “不會這麼差吧?爹爹看上的總是還可以的。”明蘭並不激動驚訝。

  這不廢話嘛,舉人離進士只有一步之遙,如果家境優越,人品出眾,京里那達官貴人多了去了,嫡女庶女一大堆,輪得到一個四品官的庶女嗎;別說文炎敬了,就是李郁,若真敞開了在京城尋親家,難到找不著比盛家更好的了嗎?不過是李家怕尋了個不知根底的,回頭架子大派頭足,娘家折騰,媳婦驕橫,給家裡添堵才得不償失。

  如蘭見明蘭不和自己共鳴,很是掃興,拉長了臉發脾氣,明蘭笑著哄道:“好了,你那桂花油我定幫你弄到就是了!”

  第二日一大早,長梧率了六七輛大車來接人,盛紘緊著叮囑了長梧幾句,允兒已有了身孕,如今正五六個月,王氏拉著外甥女的手說了好些注意的事項,好一會兒吩咐,明蘭和長棟這才拜別了父母,海氏一直送到門口,又偷著塞了一張銀票在明蘭手裡,然後對著長梧和允兒殷殷道:“我自進了門都不曾去老家拜過,這回本該我去的,可家裡一攤子走不開,便辛苦了六妹和四弟,二堂兄和允兒姐姐千萬別見怪,待見了大伯大伯母,定替我告罪一二。”

  長梧連聲稱是,明蘭也點頭應下,孩子氣的笑道:“大伯伯和大伯母人最好了,就是這會兒生氣了,回頭見了又白又胖的二孫子氣也都消了。”

  周圍眾人都笑了,海氏直搖頭,半嗔著:“這孩子!”允兒羞紅了臉,輕掩著帕子笑著,長梧本是愁容滿面,聞言也失笑了。

  一路上車馬轆轆,長棟本想著和長梧一道騎馬,結果被趕了回來,只好與明蘭坐在馬車裡往外伸脖子,允兒坐在車上本有些不適,但隨著明蘭姐弟倆說說笑笑,也開了心思。

  長梧自小離家到處奔走,於安頓行宿最是幹練,一路上沿途歇息用飯都安排的妥妥噹噹,從不會錯過宿頭;允兒冷眼看去,也不見明蘭怎麼差遣下人,丫鬟打點chuáng鋪,生爐子暖炕,整理妝奩衣裳,婆子要熱水熱飯,燙過杯盞碗碟,服侍吃飯;雖沒有長輩在身邊,但一切俱是妥當條理;若與同來投宿的其他貴客有些些許爭執衝撞,明蘭便溫言安撫了,叫下人退讓一步,多塞些銀子,和氣了事罷了。

  一次,綠枝與同來投宿的某官眷家僕拌了幾句嘴,回來氣呼呼的:“不過是個參政,打著什麼侯的子弟名頭,派頭擺的什麼似的?還以為是天王老子呢!”

  明蘭半笑半嘆道:“什麼法子?你們姑娘就這些能耐。一山總比一山高,只有把咱們綠枝姑娘送進宮裡去,回頭伺候了皇后娘娘,便要怎麼派頭都成!”

  綠枝紅了臉,這時小桃得意洋洋的從外頭回來,說又來了群尚書的家眷,還與廉國公有親,那參政家僕立刻把上房退讓出來,這下子,屋裡的小丫頭們都輕笑起來;此後,明蘭愈加仔細規範下人,不許惹是非;女孩兒們便出去一步,都要叫粗壯家丁跟著。

  連看了幾日,允兒終忍不住,夜裡與丈夫道:“怪道我姨母總想著要叫明蘭高嫁呢,你瞧瞧她,娃娃一般的小人兒,做起事qíng來清清楚楚,沒有半分糊塗的,且心性豁達,我自愧不如,生的那麼個模樣,又沒有同胞兄弟;若托生在太太肚裡,哎——也是命。”長梧摟著妻子,笑道:“胡說,我瞧著你就最好。”

  允兒笑著錘了丈夫一下。

  又行了幾日,終到了河渡碼頭,長梧已雇好了一艘兩層的紅桐漆木大船,然後允兒叫明蘭一道下車上船;不論身體多結實,到底是多日勞頓,一上了船允兒便躺下養胎,明蘭陪著她說了會子話,見她睡著了,才輕手輕腳離開。

  船上到底比車上穩當些,允兒也能睡著了,不似前幾日老也躺不踏實,此後幾天,明蘭一邊盯著允兒服藥歇息,陪她說話解悶,一邊把長棟從船舷上捉回來,重新溫習書本。

  “當初咱們從泉州到登州,不論車上船上,大哥哥都是手不釋卷的;你說說你自己,這幾天你可有碰過書本?”明蘭舉出先進榜樣作例子。

  長棟再用功,到底是小孩兒心性,頭一回這般自由,盛紘王氏香姨娘統統不在,長梧夫婦不大管著,便漸漸脫了淘性兒,叫明蘭這麼一說,便耷拉著耳朵又去讀書了。

  允兒見狀,輕笑道:“六妹妹好厲害,回頭定能督促夫婿上進。”明蘭翻眼蹬過去:“你就說吧,等你肚裡這個生出來,你不緊著催他讀書考狀元?”

  允兒佯嗔著去打明蘭,心裡卻十分高興,她自希望一舉得男。

  此後幾天,làng平船穩,北風把船帆鼓的胖胖的,水疾船速,陸陸續續停過了石州,濟寧,商州和淮陰,長梧很高興的告訴大伙兒,這般好風頭,大約再三四天便可到了。

  這晚風停làng靜,長梧索性叫人將船停在水中,歇息一晚上,還從岸上的漁夫那兒要了些河鮮,生了河鮮火鍋叫了弟弟妹妹一道吃,允兒只笑呵呵的陪著扒了些魚ròu粥,長梧兄妹三個卻一口氣幹掉了五六簍魚蝦,什麼白灼的,椒鹽的,紅燜的,碳烤的,滿船都是魚蝦蟹的香味,尤其是明蘭,似乎與那河蟹有仇似的,可著勁兒的吃;還是允兒怕她肚子受不住,硬是搶了下來,明蘭這才忿忿作罷,長棟握著拆蟹八大件都看傻了。

  吃蟹總要飲些huáng酒來驅寒,長梧喝的微醺,便與妻子早早睡了,小丫鬟們也吃的半醉,紛紛早睡了,明蘭卻叫小長棟去自己屋裡,一進屋,明蘭忽一改面色,慎重的關上門窗。

  小長棟不明所以,但也老實的隨著明蘭坐到最裡邊的凳子上,只見明蘭正色道:“這幾日總不得空,身邊有人不好說話;好在你不喜吃蟹,便也沒飲酒,這會兒便把我叫你打聽的事兒一一與我說來。”

  長棟猛然一頓,知道明蘭問的是什麼,他其實憋在心裡很久了,在盛府就想說,可偏偏出了墨蘭那檔子事,後來急急忙忙上了車,一路上卻總有人在;明蘭謹慎的很,從不肯在外頭多說一句,便勒令長棟不要提起。

  約莫大半年前,明蘭從錢媽媽的隻言片語里知道,王氏在齊國公府的筵席上與平寧郡主和永昌侯夫人談及婚事後,明蘭就暗暗上了心,她隱約猜出王氏想與齊梁兩家聯姻。

  按照王氏的邏輯,有好事她絕不會便宜了墨蘭,那就只有如蘭和自己了,根據夫婿人選的好壞程度排行,明蘭很不qíng願的得出結論:王氏怕是想將她嫁給梁晗。

  明蘭的一顆心被提在半空中,她之前之所以老神在在的,那是因為信任老太太的眼光,她接觸過賀弘文,覺得很可以過日子,可現在……不好意思,不是她不信任王氏,而是王氏不會考慮她的婚姻幸福。

  可是婚姻大事總是父母之命的,當初余嫣然的祖父母還是親的呢,也差點拗不過余大人,如果和梁家的親事真的對盛府十分有利,對盛紘長柏乃至全家都有助益,又沒什麼找的出來的硬毛病,那盛老太太該怎麼說。

  明蘭第一次覺得惶惑無依,她對那個人完全沒有了解,於是暗中叫了丹橘藉著去莊子裡看家人的功夫去打聽下,可內宅的丫鬟,尤其是姑娘身邊的,為了防止私相授受,都是看的很嚴的;那麼一兩次功夫,哪裡打聽的出什麼來,只知道梁晗素無大過,沒有打死過人,也沒有緋聞,沒有同性戀傾向,府里也沒什麼異常的事。

  明蘭還是覺得不放心,後來還是若眉提醒了她,長棟讀書的那學堂,既有書香世家出來的子弟,也有京城爵宦家的孩子,要知道梁家姻親廣布,枝葉滿地,雖不多顯赫,但八卦卻是不少的,明蘭便叫長棟去打聽。小長棟為人老實木訥,這樣的人通常不受人防範,他一日日慢慢的下功夫,繞著圈子慢慢打聽,足足過了半年,終於有了個大致明確的輪廓。

  梁晗性子跳脫豪慡,做事大大咧咧的,與兄弟好友最是熱血,因永昌侯夫人管的嚴,除了三兩個通房,其它倒也乾淨,可就在幾個月前,梁府開始不安穩了,原因是永昌侯的庶長子媳婦往府裡帶進了一個姑娘。

  “說是梁府大奶奶的表姨母的庶妹的庶女。”長棟記性很好,掰著小短手指數著關係,“叫什麼春舸。”

  明蘭當時就忍不住笑出來,原來是‘春哥’。

  春舸小姐自然生的花容月貌,估計還手腕了得,在梁夫人眼皮子底下居然與梁晗有了些什麼,梁府大奶奶便哭著要梁夫人給個說法。

  庶子的媳婦的表姨母的庶妹的庶女,這種身份梁夫人怎麼看得上,這種做派和關係在裡頭,便是做妾梁夫人也不願意,春舸小姐十分烈性,說梁府若不給個交代,她就一頭撞死在永昌侯府的門口,豁出一條命,她也要叫京城人都知道梁家何等刻薄無德。

  聽長棟結結巴巴的講完,明蘭深吸一口氣,巍然朝後倒去,靠在椅子上發呆,這才對,這才符合她的擔憂。說句實話,她從不認為自己有多金貴,值得永昌侯夫人一再相看,厚禮相待,一個侯爵的嫡么子配個四品官的庶女,那是綽綽有餘。

  那到底是什麼緣故,叫永昌侯夫人對自己另眼相看呢?

  明蘭微微側過頭,牆邊上靠著一個簡易的櫸木妝檯,上頭的菱花鏡打磨的十分光潔明蘭,恰好照出明蘭的面龐,真如明珠螢光,美玉生暈,難怪墨蘭失心瘋了一般想劃破自己的臉。

  這個答案很令人沮喪,可是在她硬體條件先天不足的qíng況下,這恐怕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接下來的很好推演。

  事發後,永昌侯夫人當機立斷,同意春舸為妾,但要梁晗先娶一房正頭太太,雙方僵持許久,梁夫人等得,可春舸小姐卻等不得,梁晗只好同意先娶妻。

  梁夫人很等精明,她知道若隨意挑一位高門小姐,其實於事無補,反而鬧出亂子來。

  她已有嫡長子和出身高貴的嫡長媳,並不缺好門第的兒媳婦,她很清楚自己的兒子,梁晗談不上qíng深似海,不過是被一個有手段的美貌女子拿住了。而她要做的是,找一個容貌比春舸更美,做派談吐都能壓得住的女子。娶進門來,要是能搶回梁晗的歡心最好,要是不成,只消在禮法上拿住了,便出不了大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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