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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蘭憋紅了臉,卻不敢還嘴,王氏怕又罵起來,連忙勸道:“小孩子不懂事,姐妹拌嘴也是有的,老爺有話趕緊說吧,時辰不早了,您還得上衙呢。”

  盛紘瞪了王氏一眼,轉頭溫言道:“明蘭,這次便你一人陪著老太太去宥陽了,老太太年紀大了,你一路上多看著些!”

  出去玩明蘭是願意的,自來了古代她就沒出過門,可是一想到又要坐馬車,便愁眉苦臉道:“爹爹您說反了,就我這塊料,見了馬車就暈,別累著老太太看著我就不錯了,要不我走著去?”盛紘瞧明蘭一臉憂愁狀,覺著好笑,板著臉道:“就你那小短腿,跑斷了也只能趕上滿月酒!”

  屋內氣氛一松,眾人都笑了起來,明蘭更加擔心:“要不我也別去了?”

  盛紘看著明蘭白淨漂亮的小臉,心裡喜歡,道:“去!趁這個機會你也見見家裡的親戚,再去祖廟上注香,你哥哥姐姐有什麼賀禮要送去的,你就給捎上帶去。”

  話說完,盛紘便站了起來,兩邊眾兒女也都跟著站起來,王氏站過去幫他整了整身上紫色的雲鶴花錦綬,盛紘走過明蘭身邊時,又叮囑道:“明蘭,趕緊收拾了,莫要讓老太太為你操心,去外頭要規矩受禮,等回了京城剛好過年,爹爹帶你上街去看年燈。”

  明蘭立刻點頭如搗蒜,盛紘笑著摸了摸明蘭的頭,轉身朝長柏招了招手,然後大步出門去,長柏隨後跟上,長楓若有所失的看著他們父子倆的背影。

  “爹爹叫大哥哥去,也不知什麼事?”墨蘭看出長楓心事,便故作不在意的隨口問道。

  如蘭不屑的瞄了她一眼:“想知道,去問爹爹唄。”然後甩著帕子,隨王氏進裡屋去了,明蘭最怕這個,忙不迭的溜出門去了。

  一進裡屋,如蘭就被王氏劈頭一陣數落:“你真是越大越回去了,即便學不了四丫頭的心機,也學學六丫頭的乖巧討喜,這幾年你爹爹多喜歡她呀,在我跟前沒少誇她溫雅柔善,心地淳厚,還常對我叨叨著,日常一應嚼用決不能委屈了她!”

  如蘭冷哼一聲:“不過會做幾雙鞋子幾個荷包討好罷了!”

  王氏更怒:“鞋子雖是小事,卻是一片孝心,便是我穿著她送來的鞋子,也覺著她是用了心的,你怎麼不做?就知道一味和四丫頭鬥氣胡鬧!你爹這回叫明蘭去祖廟祠堂進香,便是招呼老家的叔伯親戚們知道,這孩子就要記到我名下了!”

  如蘭大驚失色:“真的?那四姐姐呢,她早年也是去過祖廟的,難道她也……?”

  “不知道,見招拆招吧。”王氏疲憊的坐倒在炕上。

  這邊母女倆頭痛不已,那邊,亂發招的盛紘正沿著花園子,和長柏說話:“那幾箱子賀禮我已叫來福規制了,走前你母親會再點一點;我寫了封信給你柳世叔,若無意外,他這回大理寺任滿後將調任戶部侍郎,你也寫封信給梧哥兒,與他說些柳大人的喜好為人和家眷底細,讓他早早備好了,回京後好上門拜訪。”

  長柏點頭,過了會兒,忽道:“大伯父很有本事。”

  短短七個字,盛紘猛的轉頭看兒子,目光中大是讚賞:“你能想到這點便很好,這世上即使是親戚,也是人經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說起來你大伯父最像你曾祖父,不過憑著我的些許助力,便一雙空手打拼下偌大家業。一雙兒子,大的承襲家業,小的便入了仕途,將來他家必然敗不了;柏兒,我只盼著將來你和楓兒能在官場上互相有個照應,棟兒瞧著沒有書性,倒還算機靈周全,等大些了便讓他經商置產,這樣你們兄弟三人便富貴俱全了!”

  長柏看著父親意氣風發的側臉,輕輕咳了咳:“老太太這次去宥陽,怕是又要遇上三老太爺了,大老太太……也很了得。”

  盛紘有些幽怨的看著一臉正經的大兒子,若是長楓在,必然會對他剛才的規劃大聲喝彩積極響應,沒準還會拍上兩掌,可長柏卻這般全無qíng趣,不過偏偏他最倚重的也是這個長子,想著便嘆氣道:“三老太爺家近年愈發敗落了,見天兒的去你大伯父打秋風,他見松哥兒夫婦無子,還攛掇著族老要把自己孫子過繼過去,這回見梧哥兒成親,他定然又要鬧騰。大老太太礙著族人的面子,總不好太過,只有你祖母,位份高脾氣大,壓的住這位三老太爺!”

  盛紘說著連連苦笑,長柏挑了挑眉,不再接話。

  ……

  明蘭的箱籠早收拾的差不多了,想著得給平日要好的閨蜜道別,旁人傳個信也就罷了,那洪青玉比自己還小兩歲,最是淘氣調皮,是她堅定的釣友,便特特寫了封信去說明,再請示過老太太后要去給嫣然親去道別,老太太知道明蘭暈車,便吩咐房媽媽去備下自己用的青呢四抬帷轎,親去給嫣然道個別。

  剛到余府五十米處,明蘭便覺著不對勁兒了,稍稍掀開轎簾一fèng,只見余府大門緊閉,門口圍了不少人在指指點點,明蘭依稀聽見幾句‘……陳世美……拋妻棄子……仗勢欺人……’什麼的,明蘭立刻吩咐外頭侍立的崔媽媽,叫車轎繞到後門進去。

  余府看門的婆子對盛家車轎是早熟了的,可今日卻一臉尷尬神色,不知是不是該放明蘭進去,正僵持著,嫣然身邊的奶母急急趕來,把明蘭迎了進去,一路顫聲在明蘭耳邊輕聲道:“……明姑娘待咱們姑娘比親姊妹還親,老婆子就不瞞著您了,今日一早便有個女子,也不知叫什麼?她帶著一雙兒女跪在我們家大門口磕頭,說要見姑娘和老太爺老夫人,若不讓見便一頭撞死在門上!……喔唷,這可怎生是好?咱們姑娘怎這般命苦……”

  明蘭聽她說沒頭沒腦,心裡略一思索,便有些明了,遲疑道:“那女子……是寧遠侯顧二公子的……?”

  奶母急的眼淚都快下來了,掩著帕子道:“真真作孽!……這與我家姑娘有甚相干?那女子口口聲聲要給姑娘敬茶,說求姑娘可憐她們母子三人給個名分,不然便跪著不起來,那兩個孩子哭號的滿府都聽見了,老太爺被氣的吐了一口血暈厥過去,老夫人也撐不住了,偏二老爺一家去了濟南,這,這,這跟前也沒個能主事的人!我們姑娘性子柔弱,只會哭,全無辦法……哎喲,佛祖在上,這是造的什麼孽呀!”

  明蘭心裡一緊,加快腳步走到後院,剛過了半月門,便見一群丫鬟婆子圍在那裡竊竊私語,或說或笑或議論,明蘭轉頭便對奶母吩咐:“去把你家二太太身邊的管事媽媽請來,這般圍著看,算怎麼回事?!”

  奶母心裡一驚,陡然發覺過來,連忙跑著離開,明蘭熟識余宅,便帶著小桃丹橘徑直往裡頭走去,穿進庭院,只見一個素衣女子跪在當中,旁邊摟著一兒一女,母子三人不住啼哭,明蘭放慢腳步逕自繞過她,直直的朝屋裡走去。

  一進屋便看見余老夫人微弱的喘著氣躺在軟踏上,嫣然虛弱的坐在榻邊,面色慘白神色恍惚,一看見明蘭,便上來緊緊握住她的手,顫著唇瓣喃喃道:“叫妹妹笑話了……”隨即又qiáng打精神,朝那女子大聲道:“你還不快起來,我不會受你的茶的!你快走!”

  那女子抬起頭來,只見她容貌娟秀,形容可憐,頭上斑斑血跡,想是磕頭磕出來的,兩眼泛紅著淚水:“以後姑娘便是我的主母,若姑娘不肯容我,天大地大我們母子如何容身,今日姑娘若不應了我,我們母子三人不如死在這裡罷!難倒姑娘忍心看著我們死麼?!”

  嫣然素來面薄心軟,被她這麼一說,更是說不出話來,在明蘭的目光下愈加無地自容,虛弱的喊了一句:“你先起來吧,我,我不會讓你死的……”

  明蘭聽的直翻白眼,余閣老嚴於律己,一輩子沒有納妾,余老夫人順順噹噹活到現在,兒媳又不敢忤逆自己,嫣然在祖父母的呵護下長大,祖孫倆估計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抗打擊性自然弱了些,這要是換了王氏或如蘭墨蘭在這裡,呵呵……明蘭忽然十分懷念那三個女人旺盛的戰鬥力。看著余老夫人進氣少出氣多的樣子,明蘭咬了咬牙,便湊到老夫人耳邊道:“老夫人見諒,明蘭要逾越了。”

  余老夫人睜開一線眼睛,見是明蘭,心裡明白,卻提不起力氣,只艱難的喘著氣道:“你便如我自己孫女一般,去……去給我那沒本事的丫頭撐個腰!”

  明蘭站到門口,看著台階下的那女子,清脆的聲音響起:“下跪何人?要我姐姐喝你的茶,總得報個名字吧!”

  那女子輕輕抬起頭來,見周圍僕婦對明蘭甚是恭敬,便以為這是余家二房的小姐,收住哭聲道:“我,我叫曼娘,這是我的一雙苦命的孩子!”

  明蘭表qíng溫和,笑道:“納妾不是主母喝杯茶的事,所謂家宅不寧禍起蕭牆,便是尋常人家討個妾室也要問清來歷,何況寧遠侯是名門望族帝都貴胄,若是我姐姐連你來歷過往都不清楚,便隨隨便便喝了你這杯茶,豈不叫人笑話余家沒體統?!”

  語音清楚,條理明白,眾人聽了都點頭稱是,曼娘神色一怔,有些意外的看著明蘭,這時丫鬟為明蘭端來一個軟墩子,明蘭溫文爾雅的坐下,微笑著問:“現在我替祖母和姐姐問你一二,問清楚了姐姐才好喝你的茶呀!不知你是想跪著回話,還是站著回話呢?”

  見明蘭這般派頭,四周僕婦已經漸漸止住議論聲,看著這母子三人笑話般,曼娘咬了咬牙,便站了起來,低聲道:“但憑姑娘問話。”

  一個丫鬟為明蘭端來一個托盤,明蘭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碗喝了口,和氣的問:“不知你是否顧府中人?”曼娘低著頭,悶悶道:“……不是。”

  明蘭心裡暗笑,又問:“哦,那便是外頭人家了,不知你家父母兄弟如何?做何營生?”

  曼娘蒼白的臉陡然間發青了一般,抖著嘴唇,斷斷續續道:“……我,我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兄長,他自己做些小生意……”

  “什麼生意?”明蘭緊緊追問,四周僕婦睜大了眼睛等著。

  “在……漕運碼頭。”曼娘聲音幾乎輕的聽不見了。

  明蘭正要說,碼頭搬運工倒也是個正當職業,忽然老夫人身邊的一個嬤嬤俯身過來說了一句,明蘭皺眉道:“那你與六喜班有什麼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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