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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們都沒了。

  只剩下他一個。日復一日啃噬著刻骨的仇恨,在絕望與孤寂中等待覆仇。

  後來他慢慢打聽到親人們的死狀。

  長兄力戰而亡,被一斧砍去了頭顱,次兄被信任之人暗刃入腹,三兄萬箭穿心;母親和兩位阿姊為了不受凌辱,自盡而亡。

  當時他滿心想著,該了結了,從他六歲開始的噩夢,該了結了。正是在這樣濃烈的恨意下,他才決意奮不顧身鋌而走險。

  如今想來,當時的自己像是著了夢魘,滿心都是孤注一擲的瘋狂。可是,難道父母兄姊會願意他拿自己去換凌氏兄弟的狗命麼?他們不配。

  父親以前是怎麼教導他的,人行正道,鬼祟才走邪路;任憑烈火焚身,也不能失卻本心,摒棄光明——再大的恨意都不值得以自己為代價。

  那個女孩曾說過,他很重要。

  “少主公,斥候來報,他們離此處不到五里了。”張擅上前抱拳稟報。

  霍不疑反問:“派去截住太子殿下的人有消息了麼?”

  張擅說還沒有。

  霍不疑折了下眉心,然後淡然道:“把大夥都叫醒,聽號令行事,不許妄動。”

  張擅領命而去。

  從馬背上拿下心愛的兵器,如鳳凰展翼般的鎏金戰戟在晨光下絢爛無比,霍不疑輕輕撫摸上面隱泛血光的銘紋。神兵有靈,飲多了敵寇之血,自會凶氣四溢,他記得自己第一回 上陣殺敵還是養父御駕親征時。

  ——當時,皇帝緊張的看著自己親手撫養長大的清瘦少年領命出陣,掩飾不住的滿臉憂心,御帳中眾臣還以為前方軍情不妙。

  五年前,當皇帝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滿臉痛苦之色。當時他心中冷硬麻木,直到流放在外時,才想到養父心中的苦痛怕不比少商輕。

  皇帝在自己身上花的心血比哪個皇子都多,如何排兵布陣,如何誘敵入轂,如何步騎配合作戰,都是手把手教的……難道就是為了讓他給凌老狗陪葬麼。

  張擅安排一切後回來,看見霍不疑看著兵器沉默不言,十分善解人意的上前進言:“少主公是在憂心小女君麼?您放心,有阿飛跟著呢,決、不、會、有事的~!”

  霍不疑瞥了他一眼,戲道:“這是自然,你不是偷偷吩咐阿飛,‘一看情形不對,哪怕把人打暈了也要帶她逃出來麼’。”自己這位心腹看似老實木訥,實則花花肚腸不少。

  張擅訕訕的:“原來少主公都知道了。”

  霍不疑抬頭望向日出的方向,微笑道:“你放心,我等今日之戰必能大獲全勝。等回去,府里就該籌備喜事了。”

  女孩總說自己生來倒霉,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小小年紀就家破人亡。不過,他此時有一種直覺——他倆的厄運到此為止了。

  以後,他們會否極泰來,一生平順,相守到老。

  初升的日頭爬至山頂,溫暖柔軟的金色清輝落在青年將軍身上,他銳利的目光,高大的身影,淡然的神情,給了後面將士莫大的信心。

  尤其是其中的五百精兵,都是久經血戰之士,在霍不疑麾下不知戰勝過多少強敵,俱是堅信,此戰也不過是給年老跟兒孫們吹牛時添上一筆談資罷了。

  晨曦同樣照到下方道路上,作為伏擊的一方,田朔竟然此時才帶著軍隊姍姍趕到;看著下方吃飽喝足尚且睡眼惺忪的隊伍,上坡的伏軍均露出不屑的笑意。

  懷有同樣憂慮的還有下方隊伍中的一名紫面大漢,他臉上還有一片燒灼的疤痕。作為跟隨公孫憲親臨戰陣的老將,他憂心忡忡道:“公子,我等此時才來,也不知前方情形如何。唉,我等實在應該昨夜就趕來的。”

  田朔騎著高頭大馬,得意洋洋:“你怕什麼,細作不是來報過麼。照那狗太子的腳程,今日中午才能到此處。我們現在趕到,有幾個時辰布置陷阱,不是剛好麼?!”

  紫面大漢無奈。

  他對公孫憲忠心耿耿,當田朔說要為父報仇時他本是滿心同意,但後來根據王延姬的計策一步步鬧到這般田地,他卻生出一股不安。

  引誘史新叛亂的那筆巨大財寶是公孫憲窮盡一生積攢的,原是為了保證愛子一生衣食無憂;煽動徐州各郡的豪族激烈反抗度田令的暗樁,組織近千人馬的兵械糧草,都是他苦心孤詣多年安排下的——進可保田朔將家族發展壯大,於豪族世家中獲得一席之地,退可保他逃之夭夭,在滇南土司或塞外單于處獲得有力庇護。

  公孫憲一生陰險歹毒,害人無數,但對田朔母子卻是一片真心實意。

  然而,當田朔為了完成截殺太子的布置,寧肯放過殺害老主人的兇手之子袁慎時,紫面大漢隱隱察覺小主人對慘死的老父並不如何牽掛。

  但是,他還是得遵循老主人的吩咐,盡力護住田朔。

  紫面大漢望向身後行走鬆散的隊伍,愈發憂愁——

  他見過精銳行軍時的樣子,如今他們看似人多勢眾,但其中一千人是臨時組織起來,不過草草訓練了數月。之前在密林中包圍袁氏部曲,寡眾懸殊的情形下依舊打的手忙腳亂,最後還得老主人親自訓練的五百死士出馬,才打垮了袁家,逼其投降。

  相比戰力,更讓他擔憂的是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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