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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商無奈道:“我自然不會告訴娘娘,不過殿下也要保重身體,不可過分傷懷了,二皇妃的孩兒們還指著您呢。”

  二皇子連聲答應,朝袁慎拱手,“善見,你也來了。”

  袁慎回禮:“二殿下又消瘦了,我不是少商,我可不會瞞著陛下。”

  “你們兩個!”二皇子失笑,隨後又對少商道,“聽說你家近來又是壽宴又是婚儀的,你今年實在不必來看她。”

  少商嘆道:“我與二皇妃一場交情,除非不在都城,不然怎麼也要來的。”

  二皇子感激道:“這麼多年了還記得她,我這裡謝謝你們了。”說完,他又回頭去看妻子的靈位。棺槨只是暫存此處,等他就藩後,要帶著妻子一起走的。

  少商拉著袁慎上前躬身作揖,又上香祝禱,回頭發現二皇子凝視牌位的姿勢一點沒變,不由得又嘆口氣——若非親眼所見,任誰也不能將眼前這個消瘦淡泊,微微傴僂的中年男子和五年前那個趾高氣揚的二皇子聯繫在一處。

  轉折點就是那個充滿血氣與痛苦呻吟的夜晚——誰都沒想到,爽朗康健又不乏手段心機的二皇妃會去的這麼早。少商尤其想不明白,二皇妃都生育三胎了怎麼還會難產。

  二皇子看著牌位喃喃著:“那回她本就懷相不好,還到處張羅奔走,替我善後。母后被廢後我那麼混帳……都是我害死她的。”

  都城眾人公認一件事,二皇子雖不靠譜,二皇妃卻是皇室中數一數二的靠譜人。

  當她在家中聽說廢后的消息,立刻明白大勢已去,當下果斷的將死士與謀臣遣散至安全地方,銷毀所有不穩妥的書函,再和大公主商量應當什麼時候何種方式‘諒解’皇帝最合適,既不會顯得對宣後涼薄,又能儘快獲得安全。

  而當時二皇子既消極又暴怒,心中憤懣無可言說,只能日日醉酒行獵來發泄心中的不滿,二皇妃臨盆前兩天還在派人尋找不知醉到哪裡去的丈夫。

  那夜天降大雨,宮門被二皇子的使者慌亂的拍響,只說二皇妃活不成了。宣太后當時身體還未養好,少商不敢驚動她,只能大著膽子去長秋宮叫醒皇帝,請了一道出宮的特旨,帶著最擅長婦產病事的侍醫去了二皇子府。

  侍醫的眼光很老道,直言‘憂慎太過,折損精氣,已耗盡了心力’,二皇子當時就要拔劍殺人,總算少商很機靈的帶去了一隊侍衛,大家七手八腳的將人架住。

  最後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孱弱的男孩,而二皇妃也燈盡油枯,血流不止。

  臨終前,她求了丈夫三件事。第一,無論丈夫將來續弦了誰,請善待她的孩子們;第二,無論將來誰繼位,請丈夫一定要保重自己,不可自怨自艾;第三,十年內不許給她忌日上香,就當她沒死,就當她只是生氣出了遠門。

  二皇子哭泣不能言語,只能一一應下。

  整個過程二皇妃都很鎮定,她強忍疼痛與虛弱,囑咐心腹要則,提前挑選傅母,將自己的後事安排的井井有條,直到彌留時迴光返照她才哭了出來,驚慌失措的抓著丈夫,盲目而悲傷的喊著:“……我走了你怎麼辦,你這樣莽撞衝動,人家算計你怎麼辦,我不能護著你了!若有人欺負你,我不在怎麼辦?!”

  二皇子如遭雷擊,抱著漸漸冷去的妻子,這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

  二皇妃不僅僅是他兒女的母親,他的王妃,還是他知心知肺的愛人與知己;父母還有別的子女,兒女會有自己的人生,這世上再不會有人如妻子一樣愛他,著急他,捨不得他了……

  消息傳開後,大家都以為二皇子這下要頹了,不知要發幾天酒瘋,鬧幾回永安宮,誰知他只把自己關在屋裡一日一夜,等再出來時就如同換了一個人。

  當所有成年皇子一齊被封王爵時,哪怕如四皇子這樣低調也收了幾個門客,可二皇子卻將所有賓客遣散,王府中不曾生育的姬妾,只要想走的就贈與重金送走。

  他回憶著妻子處理日常事務的樣子,努力克制自己的粗心大意,認真安排府邸的支出收入,挑選值得信任的心腹,約束奴婢,悉心照看孩兒。

  此外,他每半月進一回永安宮,從不提自己的悲傷與孤寂,反而一直開解宣太后,囑咐她好好調理身體;甚至他還開始關心兄長,不論東海王請辭儲位之前還是之後,他都陪伴在兄長身旁,替他在父帝面前說話,為他反駁朝野的流言蜚語。

  二皇子終於變成了一個好兒子,好弟弟,好父親,就像世上所有的父母和妻子期望的那樣——只是代價太大了。

  二皇妃去世後的第一年,二皇子肉眼可見的消瘦了,脾氣和緩的像個老人。他謹記妻子囑託,不在忌日來看妻子,於是挑了妻子的生辰,來懷念那個元宵佳節出生的愛笑女子。

  皇帝不無感慨:“老二長大了,可是……老天待他也太狠了。”

  用過清湯寡水的午膳,離開冬柏陵園前,少商猶自叨叨著:“二殿下您別像上回那樣,在陵園裡一住就是一旬,最後凍病了倒把小皇孫們嚇的直哭。您得多吃點魚肉,別弄的跟出家修道一樣……”

  袁慎插嘴:“其實修道之人也吃魚肉的,我阿母就吃。”他也對午膳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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