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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人對誓言看的很重,發誓的儀式經常要見點血,比如不久前萬老伯對蕭夫人發的那個要修身養性的誓,就一氣斬了七隻白羽大雄雞,九騅堂前的庭院被雞血濺的到處都是,青蓯領著奴婢們折騰了好幾天才將腥氣去掉。

  不過牲畜血哪有人血高貴,所以好漢們多是咬破指頭髮誓的——既然手指難逃厄運,臂膀也走不遠。

  “那……什麼,斬些雞鴨好了,不用噬咬臂膀了吧。”少商倒不怕發誓,但她怕疼。

  凌不疑沒理她的抗議,輕柔但固執的將她拉到自己身邊跪下,語氣堅定道:“對著阿母,你來說,你對我永遠不會變心。”

  少商警惕的往後仰了仰:“你少占便宜,我只能說‘若你不變心,我就不變心’。”

  凌不疑笑了,笑意中竟有幾分心酸,“好,你就這麼說。”

  他的聲音就像往常那樣溫柔。少商抵賴不過,只能恭恭敬敬的在霍君華的靈前發誓——“先靈在上,神明為證,小女子程少商在此立誓,若……若……”她睃了凌不疑一眼,“若他不對我變心,我也絕不對他變心。”

  然後,凌不疑撩起她的袖子,毫不客氣的在她白生生的嫩胳膊上咬了一口;少商像碰上了牙醫一樣畏懼瑟縮,不住拍打他的背。最初的幾分僥倖心理和和對嚴重性的錯估在看見自己冒著血珠的齒痕時轉為勃然大怒,然後少商奮起吃奶的力氣,在凌不疑肌肉堅實的胳膊上也咬出兩排帶著血絲的印痕來。

  凌不疑似乎毫無痛覺,看著齒痕的目光還頗有幾分不滿意,仿佛少商偷工減料,沒在牙齒上下足力氣,可是天知道少商用力到兩側的咬肌都酸痛了。

  次日回家後,阿苧一邊給少商重新包紮臂膀上的咬傷,一邊搖頭,不過她很難得的沒把事情告訴蕭夫人,“剛沒了阿母,還有個凌侯那樣的父親,凌大人也是可憐。”

  少商捂著仍舊疼痛的上臂,重重吐出一口飽含怨憤的氣息——廢話!要不是因為凌不疑剛死了媽,她怎麼會這麼忍他!

  霍君華的喪儀很隆重,皇帝幾乎是以自己姊妹的規制來安葬她。凌不疑自然是執親子禮,較尷尬的是崔祐和凌。一個是前夫,一個是沒能上崗的現夫,在喪儀上該如何安排主次呢。不得不說鴻臚寺的官吏們還是很有想像力的,他們讓崔祐頂了霍君華娘家兄長的位置,而讓凌益居於客席。

  其實照少商看來,曾經的夫妻鬧到這步田地,幾與仇人無異,凌侯何必還要來參加喪儀呢,皇帝又不待見他。

  不過少商顯然低估了凌侯的抗打擊度,出殯那日,他不但來了,還帶了凌不疑的繼弟,甚至裕昌郡主也以凌家未來新婦的身份陪在一旁。凌益原本想站到凌不疑身旁去,不過被忍無可忍的吳大將軍用胳膊撐到一邊。

  少商在心中不斷冷笑。礙眼的前妻死了,大權在握的長子可以回家了,還有剛加了官秩的次子和郡主新婦,好個枝繁葉茂蒸蒸日上的凌氏一族!

  最後凌益還是匆匆走了,因為崔侯從頭到尾哭的不管不顧,淚水流的昏天暗地,差點連站都站不住,還得凌不疑攙扶著才能上馬車。在眾人頗富深意的目光下,凌益終於戴不住溫文儒雅的面具,尋了個藉口挪到人群後面去。

  臨走前,凌益對來找少商告辭,一旁的裕昌郡主卻細聲細氣道:“可惜了,原本過幾日就是君侯大人五十整壽的,家裡都預備好要設宴,如今卻……”

  抱著兩塊半金磚的未來凌郡馬立刻躬身柔聲道:“多謝郡主惦記吾父。父親半生勞苦,從不曾真正享過福,家裡原本想藉此回壽宴好好教父親高興高興,可惜……不過有郡主掛心,凌家上下感激之至。”

  裕昌郡主看著小郎婿俊秀的面孔,嬌聲道:“你說的什麼話,難道我以後不是凌家人,何必這麼見外?”

  少商冷眼看這兩人猶如做戲般的對答,臉上卻故作吃驚:“哎呀,我竟全然不知,該打該打了。五十歲可是大壽了,君侯理當好好慶賀一番,可是……”

  凌益連連擺手,一臉謙和道:“死者為大,子晟的母親剛走,家裡正是悲傷的時候,我怎好意思大擺宴席。”說完便帶著次子和裕昌郡主離去。

  少商在後目送,心中又是一陣冷笑。悲傷?拉倒吧!

  霍君華既死,凌不疑理應守孝三年,皇帝自不可能將婚事也推後三年,便告示左右原定的婚期不改,要讓養子熱孝成婚。皇后不無惋惜的對少商道:“如此一來,你們的婚儀就不能大大的鋪排了。”

  少商指著擺滿了半間偏殿的錦緞金玉,笑道:“娘娘還想怎麼鋪排啊,給我添了這麼多嫁妝,家裡擺都擺不過了。”

  此時已距婚期只剩一旬,皇后依依不捨的將少商連同添妝一同送回程府,還勒令凌不疑遵循禮數,不許偷跑過去見人。凌不疑拉著女孩的手,把她看了又看,萬難捨得分離。

  皇后忍不住笑道:“別這麼沒出息,以後有一輩子的功夫看她呢……陛下找你,岑安知在外頭等半天了,你還磨磨蹭蹭的。就要守孝了,你得把手上的事理好了再交出去。好了,趕緊把手鬆開,少商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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