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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度田不是小事,怎麼度,從何處度,度哪些人家,裡頭的學問可大了,殿下得拿出個章程來!”

  少商一點也不困了,趕緊撲上扒門縫,看見偏殿裡頭聚了一大堆文士打扮的人,一個個口沫橫飛,氣勢洶洶,不過她一個也不認識。

  大半年來她三天兩頭往尚書台跑腿,皇老伯慣常召見的臣子她差不多都見了三四個輪迴了,那麼就是說,現在的這幫傢伙的官秩都不會太高咯。

  太子終於被逼的開了口:“父皇提度田的用意,本在清查人口,田畝,核實戶口與稅收,既能豐盈國庫,又能對州郡情形有所了解,還能抑制那些不理會朝廷政令的宗族兵長,是件利國利民的大大好事啊,用意極好……”

  “殿下此言差矣。”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要說用意,前朝戾帝的那些‘新政’的用意難道不好?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引經據典,尋常大儒還都說不過他呢!結果呢?”

  “正是正是!戾帝那所謂的新政,一會兒改錢幣,一會兒贈稅收,還要挨家挨戶的查索田地人口,說的也是冠冕堂皇,誰知除了逼出家破人亡的慘事,只不過讓手下的蠹蟲中飽了私囊,殿下可要引以為戒啊……”

  少商正貼著隔扇聽的入神,不防凌不疑抬起長腿就是一腳,隔扇被嘩啦一聲踹倒,連同還在彎腰偷聽的少商一同被暴露在眾人眼前。

  凌不疑環視一圈殿內神色各異的人,冷聲道:“兩位大人張口閉口前朝戾帝,言下之意,指的是陛下,還是太子啊?”

  殿內一時安靜,眾人面面相覷,太子望向凌不疑,喜道:“子晟來了。”

  一個面貌崢棱的文士站起來,大聲道:“衛將軍何必拿這種罪名來扣人,以史為鑑,勸諫君上,本就是吾等臣子的本分……”

  “你們的本分莫非就是胡亂指摘,無中生有?那真是好本事了。”凌不疑冷冰冰的看著他們,字字鏗鏘。

  “戾帝得位不正,乃是一依仗婦人之勢篡權奪位的小人!陛下卻是一兵一馬一州一郡籌謀奮戰,拿血肉打下來的江山!戾王偽作大義,色仁行違,以奸佞邪祟之材,乘四世更迭之亂,以成篡盜之禍;而陛下秉禹湯之明,誅鋤暴亂,興繼祖宗,解困萬民——凡此種種,與那戾帝究竟有何相似之處,容得爾等胡言亂語!”

  殿內眾人一時被他氣勢所震,半晌說不出話來。另一位看起來和氣些的文士輕聲道:“我等勸諫的是殿下,而非陛下……”

  “提及度田的是陛下,並非太子!你們有話要問盡可上書朝廷,何必糾纏太子,難道陛下將度田一事委派給太子了?!陛下不止一次說過殿下還要多看多學,你們倒比陛下更有主張,這就逼著太子插手政務!”凌不疑道。

  少商心想,太子這還什麼都沒插手呢,就有這麼瞎逼逼的龜孫,若是真的主理什麼還不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這時,那個陰陽怪氣的文士開口了:“素聞衛將軍不但勇武無雙,還有蘇秦張儀之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昨日都城裡有人張貼飛書,說的是宣帝太子故事,不知將軍聽沒聽聞啊?”

  凌不疑淡淡道:“故舊典故多了去了,要講典故,我倒也有一個典故——不知諸君還記得武帝之衛太子故事否?”

  這話一處,殿內眾臣的面上俱露出驚恐之色,然而少商依舊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凌不疑看著眾人,一字一句道:“有的是自詡忠臣之人,假借勸諫宣帝太子,行的卻是佞臣江充韓說之事!”

  說完這句,殿內再沒人敢反駁,凌不疑轉頭看了依在門口的少商一眼,少商會意,立刻高聲道:“啟稟太子殿下,娘娘身體有恙,請您過去看看。”

  太子似乎鬆了口氣,忙不迭的起身告辭。

  走在宮巷內,少商恨鐵不成鋼的低聲埋怨:“殿下你真是的,那幫雞狗零碎的傢伙哪是來論政的,根本是來欺負你的,你管那麼多作甚,直接叫他們閉嘴滾蛋就是!”

  太子苦笑道:“怎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惡言相向……”

  少商叉腰低罵:“這世上有一種人叫賤人,遇到賤人還講什麼道理啊,不動手就算是客氣的了!”

  太子也不和小姑娘爭辯,只是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往前走去。

  一場小小的風波似乎就這麼消弭了。

  少商本以為皇后才剛病癒,遇上這種糟心事又要不好,誰知這回她卻淡定的很。少商趕回去時,正看見她端莊悠然的看書寫字,長秋宮上下平靜如昔。

  皇后撫著女孩可愛柔軟的雙鬟:“你不是說過麼,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也乏了,就等陛下回來吧,到時一切皆有決斷。”

  少商想想也對,便安安分分的在宮裡待了下來,打算住幾日看看情形。

  不過學術問題刻不容緩,當日晌午,少商趁皇后午睡溜出長秋宮,瞅准機會逮住了正在調戲小宮婢的五皇子,將他拎到偏僻處詢問。

  五皇子吃過少商的苦頭,起初不肯和她單獨一處,還叫囂著縮到宮婢群中,少商滿臉凶光的大喝一聲,小宮婢們跑的乾乾淨淨,五皇子也只能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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