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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那兒!”梁侗指著靠西的那面牆,地板和與裹絨的牆面還殘留著成片的黑紅色血漬,“我們衝進來時,尚叔父就垂頭靠在牆邊,雙膝屈起,身上直直的插著一柄短刀……呃,也可能是匕首,叔母癱坐在地上,驚顫不能言語。”

  “……就這麼簡單。”少商聽完後,一時摸不清頭腦,“是不是曲夫人送古籍時與梁公子發生了爭執,然後失手錯殺了?”

  梁侗苦笑道:“並非如此。昨日事情剛鬧起來時,老夫人差點要生吃了叔母……”

  梁遐冷哼一聲:“母子連心,目睹兄長慘死,家母神魂欲滅,想要報仇雪恨也是人之常情。”

  梁侗連忙告罪自己言辭不妥,繼續道:“可是夫子摸到尚叔父的屍首已經冰冷,便勸說老夫人,若真是適才叔母殺了叔父,怎麼可能屍身就冷成這樣了?”

  “原來如此!”少商驚呼,“幸虧你家夫子有見識又機敏。”

  “可要命的也在這裡!”梁侗哭喪著臉道,“從我們進家塾讀書開始,叔父的書廬統共開過兩次,都是叔母進去啊!”

  少商張大了嘴,良久才道:“你們是不是看錯了啊?也許你們用心讀書,沒注意書廬這邊呢?”她專心讀書時就連頭都不愛抬一下。

  梁侗喪著臉道:“今日原先的夫子生病沒來,我們原本是不用上課的。可是州牧大人遣了他的幕僚來坐席。幕僚夫子不愛說話,從頭至尾只讓我們自己讀書寫字。”

  ——原來是自習課!梁州牧真是教育事業的鐵粉。

  “再說了,就算我一人看漏了眼,難道二十幾位同窗都看漏了麼?尤其幕僚夫子坐的位置還是正對書廬門窗的,他也說,除了叔母沒見過旁人進書廬。”

  少商無語了,不用這麼鐵證如山吧!

  梁遐冷哼一聲:“事情到了這份上,蠢貨也能猜得出來。定是姒婦中午給兄長送飯時就殺了他,隨後她故作無事,待下午再來一回,假作發覺屍首——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誰知昨天一整日都無人進書廬,是以她無人可以栽贓!這真是罪證確鑿!”

  “……那妾適才所說的也沒錯啊。”少商很堅強的繼續現實自己的智慧,“只不過不是‘曲夫人送古籍時與梁公子發生了爭執然後失手錯殺郎婿’,而是‘曲夫人送午膳時與梁公子發生了爭執然後失手錯殺郎婿’嘛!”看來命案是跑不了,不知能不能算作激情誤殺,博些同情分。

  梁遐臉色鐵青,袁慎沉默不語,凌不疑定定的看著梁尚工作檯旁的一張小小食案,上面有吃了一半的飯菜。

  “若只是誤殺,恐怕紀侯也不會到如今還在查問。”他將修長的身體緩緩彎下,撥了撥食案上的杯盞,“有杯無壺,有菜無酒……請問梁侗小友,這酒壺呢?”

  梁侗一臉欽佩:“凌大人真是明察秋毫!不錯,這桌上原有一把酒壺的,之前誰也沒注意,可紀大人後來居然發覺酒里有迷藥!然後,他就將這裡封了起來,還拿走了酒壺……”

  梁遐猙獰著一張臉,怒道:“諸位都聽見了?那賤人連迷藥都用上了,這明明是蓄謀已久!曲氏謀殺親夫,罪不可恕,合該千刀萬剮!”

  梁侗被嚇的後退兩步,忍不住輕輕抽泣:“叔母為人很好的,待我等遠房子弟從無半分輕視,時時贈衣施藥,噓寒問暖。自從她嫁過來,梁家貧寒旁支人家的日子都好過許多。那年我母親生了重病,還是叔母請了好醫工才救回一條性命!她學問又好,我們老夫子常說若叔母是男子,定能揚名天下。可是,可是……怎麼會……”

  少商笑不出來了。

  她看看凌不疑,凌不疑微不可查的朝她點點頭——她終於知道了梁州牧為何這麼為難。如果只是爭執誤殺,還能硬扯幾分緣由;可添了這麼一把迷藥,那就是蓄意殺人了!

  少商不死心,又去問梁侗:“曲夫人送午膳離去時,臉上神情怎樣?是不是悲痛欲絕?”

  梁侗遲疑道:“呃,我並未看到叔母的面龐。”

  “……此話怎講。”

  “彼時叔母披了一件絨氅,兜帽垂下,遮住了面龐。”

  少商腦門一跳:“那她身邊的奴婢呢?是否看見裡面情形。”

  “尚叔父沉迷金石時最恨有人打擾,中午叔母是獨自一人拎著食籠進去的,下午叔母倒沒披大氅,而且扛書箱的家丁也進書廬了,可門口有這麼大一張屏風攔著……”

  他指指門口那架彩繪有墨家眾弟子聽教誨的四折漆木屏風,“所以家丁說他們也什麼都沒看見。進去後,他們將書箱扛到門口裡邊後,就告退關門了。”

  少商心驚不已。

  她舉目四顧,這屋子通體一間,南面的門窗正對著家塾,眾目睽睽為證,北面臨湖只有三扇品字形的圓形小窗,每扇窗的直徑連一尺都不到,超過五六歲的孩子都鑽不進來。

  “會不會是有身手高超之人,泅水跨湖,從小圓窗里擲刀殺死叔父?”梁侗腦洞大開。

  “可是你叔父過世時是靠在西側牆上的,刀口直插——剛才你自己說的,那麼除非那位高手的飛刀會拐彎,不然如何能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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