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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商實在不明白,這樣貌美的青年,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又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什麼還這樣不快樂,鬱鬱寡歡。換做她,都能燒包到公海!

  她不了解自己的未婚夫。看不懂他如深海暗涌般的眼中之意,也琢磨不透他的行事。

  不過,她自小不愛深究人家的心事,若是追根挖底的去查探,知道了鎮上那群八婆在肚裡更不堪的議論自己豈不平添氣惱,知道了鄰家白月光其實心裡很厭煩自己這個名聲不好的小太妹但礙於好教養一直溫和對待之那她豈不是要吐血?!

  所以,只要別惹翻他就好了——少商暗暗想。

  不過,其實凌不疑從未對她疾言厲色,大多時候神情溫和,言辭柔緩;但小怪獸的直覺又讓她不敢造次。以冰酒之事為例,她當時耍賴非要喝,凌不疑也不跟她發火,只叫人稟了程始夫婦,冷酒熱酒一概給她禁了,連甜酒釀都不許她舔一口,直至她服軟——當道理不在自己這邊時,少商往往不會倔很久,見好就收是她多年的保命要訣。

  除此之外,凌不疑倒什麼都依她,並不管制她做這做那。

  有時他會耐耐心心的看她練字,為她磨墨鋪紙,指點她筆劃用腕,往往一看就是大半個時辰,弄的隔壁程始夫婦總要讓青蓯夫人來催他該回家。

  有時少商會對著畫好的圖紙做一些如水車耕具之類木製小模型,可她手掌小指頭又軟,還沒有趁手的工具,總無法將大塊木頭切割削薄成她要的樣子。

  凌不疑只在頭日瞥了幾眼,便叫她這兩日先練字,那些手工回頭再做。隔了一日,他就給她送來了一副用鹿皮包裹的小巧玲瓏的精鐵工具,小斧,小刀,墨斗,鐵尺,羊角錘,木挫,牽鑽,甚至還有兩柄小小的長短手鋸,外加一副柔軟服帖的皮手套……

  “我還以為你會幫我做呢。”少商喜笑顏開,撫摸著一件件小工具愛不釋手,仿佛上面鑄鐵的熱度未退似的。她這才知道凌不疑還養著幾名手藝了得的鐵匠。

  “要力氣的功夫我替你做,我不在你就找奴僕來做,其餘的你自己來。”凌不疑拉過她的小手,低頭仔細的給戴上手套,看看合不合適。

  “這是你想做的,喜愛做的事,總要讓你如願。不過……”他語氣一變,淡淡道,“你若是弄傷了自己,這些就一概禁了。”

  少商知道他是好意,歡喜的拼命點頭——每當這個時候,她又覺得凌不疑比事事聽命的樓垚還叫她窩心。她覺得,他是懂她的,並不以她為怪異,也並不以遠離危險為名勸阻她。這世上哪有絕對安全的事,吃飯還能被噎死呢。

  凌不疑似乎特別喜歡她這樣生動明媚的樣子,有時哪怕是女孩跺腳發脾氣,他都會含笑看著。少商又一次隱隱察覺出,他對自己還算是寬容的,於是許多事情上她都願意忍一忍,忍著讓他糾正自己的種種習性,例如喝冷酒,例如不愛吃蔬菜,例如赤腳走在廊下……

  但,總有些事情是忍不過去的。

  第五日,樓家扭扭捏捏的發來了婚帖,凌不疑也在受邀之列,便叫未婚妻與自己同去,卻被少商一口回絕。

  “我已跟阿父阿母說了,那日我就不去了,你們去罷。”少商嘟著嘴。其實程始夫婦也贊成她不去,若非為著顯示樓程兩家並未交惡,他們也不想去,實在太尷尬了。

  凌不疑看了她一會兒,道:“你還是去罷,到時我來接你。”

  少商低著頭,悶悶道:“我不去。”

  凌不疑看了左右一眼,阿苧被看的心頭一寒,立刻會意,忙不迭的將婢女們都領走,只留他們兩人在屋內。

  少商看著這大戰前清場般的舉動,賭氣的側過身子:“你說什麼都沒用,反正我不去!”

  凌不疑緩緩走到她身邊,將女孩小小的肩頭轉了過來,定定的看她:“好好說話,說出道理來,我就不叫你去了。”

  少商這時異常懷念自己上輩子孔武有力的身軀,此時她被青年有力的手掌握住就動彈不得,只好道:“這有什麼好問的,我以前和阿垚定過親,這會兒他另娶旁人,我上門去賀喜,這算怎麼一回事,多不好意思啊!叫安成君的家人怎麼看,還當我是去鬧場的呢!”

  凌不疑看著她:“所以,你要和阿垚老死不相往來麼?”

  “自然不是!”少商脫口而出,“就是,就是先緩緩,緩緩嘛……”

  “照你的說法,我也不該去樓家婚宴。畢竟,我剛與你定親,兩方相見也是不好意思。樓垚看見我,還當我是去鬧場的。”凌不疑緩緩道。

  “這怎麼能一樣呢!你別又拿我的話來堵我!”少商著急道,“樓家上下那麼看重你,阿垚更視你如兄長,你怎能不去?阿垚從來把人往好處想,他絕不會惡意揣測你的!”

  凌不疑不說話了,他靜靜的看著女孩,忽然自嘲的一笑:“……你心中是不是還惦記著阿垚?至今捨不得樓家的親事。”

  少商不安的扭了扭。她總不能說,哎呀被你猜中了,你好聰明哦。

  “外面人說我千好萬好,可在你心中,我恐怕是不如樓垚的。”凌不疑神情淡漠,“你是不是還想過,最好我娶了何昭君,好成全了你和樓垚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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