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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氏摸著女孩嫣紅鬱熱的臉蛋,道:“難道就只能去醫廬?”

  “那能去哪兒!是去城防看數千赤袒了半個身子的壯丁幹活,還是去兵營聽那麼多大老爺們說葷話?再不然出城去各鄉里安撫百姓,萬一碰上漏網的賊匪怎麼辦?醫廬就不同了。在城裡,又有護衛家將看著,藥材糧食由你籌集送過去,不過就是煮煮湯藥清點帳目嘛!”

  程止覺得自己很冤,“何況我看她這一路屍山血海過來都沒大驚小怪,區區醫廬自然不在話下。”

  “你知道什麼!”桑氏壓低聲音,“嫋嫋就是這個性子。若受了欺侮不平,那她是一點委屈都不肯受的,非要以牙還牙不可。可若是傷了心懷……”她嘆口氣,“嫋嫋反要藏在心裡,壓著不叫人知道了。”

  程止長吁短嘆:“是呀,這病還是要快好起來,都要成親的人了。”

  桑氏面無表情的看著丈夫:“我覺得忘記了兩件事。第一,哪個說嫋嫋要嫁樓公子了?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程止急了:“為什麼不嫁?樓家那可是河東彭城第一世族啊!再說了,阿垚是多好的孩兒啊,雖說口舌笨了些,但一顆心是熱的,這些日子你難道沒看見。”

  說起樓小公子的好處,程止簡直停都停不下來,“昨日老大人撤了靈堂,老夫人要帶家人扶棺回鄉,你我忙的分身乏術,未必沒有疏漏,都是阿垚跑進跑出的張羅,從少煙氣的細炭到皮毛做的帳褥,還一路騎馬送出城外好幾十里地。老夫人可說啦,若非她兩個大孫女早嫁了人,定要與我家搶郎婿的!如今這縣城裡哪個不誇我家好福氣,河東樓氏這樣的名門居然如此殷勤備至的來求親!”

  桑氏瞪眼道:“這才幾天功夫,你就滿口‘阿垚阿垚’的,將來事若不成,看你如何了結這尷尬局面!你忘的第二件事,嫋嫋不是你我生的,她自有阿父阿母的做主婚事的!”

  程止默然,半刻後,長吁短嘆道:“誰說不是,若嫋嫋是你我生的,我立時就拍案定了這婚事!唉,也不知將來娓娓有沒有這樣好的郎婿!”

  這次連桑氏也嘆氣了:“是呀,若是娓娓,阿垚這樣的郎婿我也是求之不得的!也不知姒婦究竟如何打算?”

  “還能怎樣,等著。只盼元漪阿姊別在這事上犯糊塗才好。”程止無奈道。

  ——不過,夫妻倆都預計錯了。他們先收到的,竟然是程始的答覆。

  少商昏昏沉沉四日後終於退了燒,徹底清醒過來。之前雖時有醒來,但始終意識不清,手腳無力的不聽使喚。如今身體雖依舊虛弱,但明台清朗,顯然無大礙了。

  就在同一日,程止夫婦收到用軍騎加急的絲帛家書一卷,上頭的火漆封印的正是自家兄長程始的軍內徽記。夫婦倆一陣犯懵,展信一讀,才知道程始此時正在青州平原郡,離樓父所在的兗州山陽郡不過兩日路程。

  程始信中意思很簡單:樓氏望族也,程氏能與之結親乃莫大幸事,此事只問女商之意,若她應下即可成就姻親,若不應則拒之。

  程止將這封家書讀了三遍,向後坐倒:“長兄真是,婚姻大事自是親長做主,怎麼能聽孩兒的!嫋嫋知道什麼?”

  “你才是什麼都不知道。”桑氏一把攏住絲卷,向外走去,“兄長大智若愚,你的聰明全長臉上了。就憑嫋嫋那性子和能耐,她自己若不願,你給她定下親事也給你鬧個雞犬不寧!反之嘛……”她微微一笑,“就會一帆風順。”

  說著便轉身而去,迴廊裊裊幾處轉折,徑直走入少商屋內。

  此時阿苧剛給少商梳洗完,服侍她用骨頭粥和香蜜蒸餅,少商一徑的求阿苧給開點兒窗透透氣,不然滿屋的病氣和食物味道難也難受死了。

  阿苧臉黑如鍋底,她費盡千辛萬苦才將女公子從閻王手中拖回來,繼而養的白白胖胖,自然對所有不珍惜她努力成果的人都十分不待見,包括少商本人!

  少商好話說盡,撒嬌耍賴加上阿梅在旁助攻,阿苧終於肯將窗戶開上半格,桑氏進屋屏退眾人時,她又趕緊將窗戶闔上。

  桑氏瞧阿苧離去時硬邦邦的背影,回頭笑道:“你若是下次再不愛惜身體,我就把你捆了送還給你阿母。你也不替我和你叔父想想,你阿父將你託付於我們,你若有個好歹,我和你叔父還有沒有臉回都城!”

  少商伏在塌上,雙臂虛抬作了個揖,嘴裡道:“叔母饒了我罷,我已知道錯啦。這些日子,阿苧一個好臉色都沒給過我。”

  桑氏上前將女孩按回被褥,拿出那捲絲帛遞給她,撿要緊的說了幾句。

  “阿父怎麼在青州?”少商迅速通讀一遍,頭一個念頭居然是程老爹就是合她心意,不但用詞通俗易懂,而且還寫的是她能看懂字體。

  桑氏將被褥的四角掖好,道:“你阿父口風緊,我們也是才知道的。這陣子皇帝不是嚴令青州肅清匪患嘛,尋常蟊賊小匪俱是望風來降,只平原郡有一股悍匪,仗著深山高寨,始終難以攻滅。”

  “皇帝讓阿父去剿滅他們?!多兇險呀!”少商立時緊張起來。老公嫁錯了可以再嫁,程老爹那麼好她可不想換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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