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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采玲看得津津有味,摸著碗中湯藥快涼了,趕緊一口仰盡,有戲看,竟不覺得藥苦難吃了——誰知卻叫蕭夫人冷眼看個正著,青蓯一直注意著蕭夫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正好也看見了俞采玲這般作為,一時不知心中該如何感慨。

  蕭夫人沉聲道:“阿苧,給嫋嫋裹嚴實些,領到我屋裡歇息。”祖母和父親打架的戲文總不好讓小輩一直看下去。

  俞采玲大失所望,卻也不敢反抗,阿苧手腳麻利的給她穿外袍裹大氅,一旁的蓮房巧菓也七手八腳拎起隱囊靠墊另幾匣子零食,三人擁著俞采玲飛快的出了這間屋子,繞過十來步長的遊廊,閃身進了另一間屋子。

  這件屋子顯然也是臨時收拾的,屋內布置之簡略猶勝自己那間,俞采玲一邊啃著蜜餞,一邊伸長了耳朵聽那邊隱隱傳來的哭罵聲,想像那邊戰況如何。可惜,她再未遇上今日這般現場直播。

  之後數日,俞采玲照舊是吃飯飲藥睡覺繞著屋子轉三圈,程始和蕭夫人似是十分忙碌,一天之中有大半日不在家,也不知在做甚,只有青蓯夫人日日來俞采玲屋裡小坐說話,詢問身體養復得如何了。

  青蓯夫人相貌只是尋常,勝在眉眼乾淨柔和,兩邊嘴角自帶笑紋,不笑時看著也像在笑,叫人望之親近。俞采玲原本以為她是來給自己做規矩的,誰知青蓯夫人只是言笑晏晏的拉家常,有時帶些俞采玲不曾見過的美味小點心,有時是幾枚小巧的玉笄金簪或耳璫,幾日下來俞采玲便漸漸收了防備。

  “夫人和大人給小女公子帶了好些物什,都困在後頭大車裡了,連拆都不曾,這些日子瑣事繁多,待回頭安頓好了才好開箱籠。”青蓯夫人微笑道,雙手交疊擺在膝前,恭身正坐。

  俞采玲點點頭:“嗯,快要過正旦了,阿父和阿母必是忙的。”

  青蓯夫人眼中閃了一下,不可置否。

  因這日日聊天,俞采玲才知道自己大名原來叫‘程少商’,還有一個孿生哥哥,名喚‘程少宮’,據說原本祖父程太公早已沉疴數月不起,眼看氣若遊絲了,一聽蕭夫人誕下了龍鳳雙生,大喜過望,頓時咳出一口濃痰,居然又多活了大半年。雖說後來還是掛了,但這大半年對於彼時正處於戰陣角力要緊關頭的程始卻是大幸。

  世人皆道這胎是祥瑞,音樂家程太公一高興,就拽了一段文,曰:“吾不意還能見到這倆孩兒。神農之琴,上有五弦,文王增二弦,是為少宮,少商,以此為名罷。”

  毫無意外,除去彼時讀書在外的程三叔,全家只有蕭夫人知道程太公在說什麼;也因此,原本預備給新生女孩的名字‘程嫋’就成了乳名。

  “兄長們何時回家呢?”程少商笑眯眯的接受了新名字,毫不可惜的棄了俞父起的名字。

  “小女公子勿急,實則後頭還有好些車馬部曲另一些雜物,要幾位公子照看,夫人和大人趕著先回來的。”青蓯夫人道。

  程少商聽見‘雜物’兩字笑了下,心領神會;同時又有些奇怪,為何程始這一房的人都愛叫自己‘小女公子’,明明自己是這一房的獨女,但若要將程家三房都加起來,那三叔母還生有更小的女孩呢。

  ……

  程少商的身體漸漸好了,就是日子無趣的快淡出鳥來了,她不免帶著希冀的口氣日日問一句“董家之事如何了”。

  阿苧倒也不瞞著少商,可她實在沒有八卦的天分,回答只有“大人不肯”以及“大人還是不肯”二選其一,偶爾超水平發揮一下,也不過是“大人無論如何都不肯”。

  與忠厚寡言的阿苧不同,在旁服侍的蓮房頗有計較,她是程始部曲之女,自小照料家中一大堆弟妹,看小女公子兩眼放光卻心不甘願的被困在屋中,心中便有了計較。此後數日,蓮房時不時與程少商講些外頭聽來看來的‘好戲’。

  巧菓看了不解,私下問道:“青蓯夫人當初教導咱們要少說多聽多做,阿姊你總把外頭的事說來給娘子聽,怎麼成呀?”

  蓮房笑道:“娘子與主母尚且十年未見,如何會親近咱們;我們二人將來一定是要跟著娘子的,娘子如若不信重咱們不親近咱們,豈不枉費了青蓯夫人的一番教導。何況,我說的這些事原本就是闔府盡知的,教娘子解解悶罷了,有何要緊。”

  巧菓聽了,忙謝蓮房指點。

  未幾日阿苧便發覺了蓮房傳嘴,原想呵斥一番,誰知蓮房卻笑眯眯的辯解:“搬弄口舌是將無影的事兒編造出來,歪曲以邀得主家歡心,可奴說的並無半點虛假。”

  看阿苧神色依舊不滿,她接著道:“青蓯夫人常夸咱們女君明理能幹不輸男子,說女君六七歲起就幫著掌管家事,難道咱們要將小女公子一輩子捂在被籠里,不叫她知道外頭風雨?倘若我說不對,您打罵我就是了。不論好壞都叫女公子知道些,方能學著分辨不是?”

  阿苧看了蓮房半晌,心道:這話雖不錯,不過這婢女未免不夠穩重。

  但又想著叫小女公子知道些長輩恩怨也好,免得她惦記十年養育之情而疏遠了親爹娘;此後她便不再言語,只暗中注意。

  蓮房的口才與阿苧天差地別,講起傳聞來聲情並茂,程少商這才覺得日子有了些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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