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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搜檢仔細了,莫再遺漏了什麼。”藺效轉身,有意無意往沁瑤這邊走來,在她面前停頓片刻,沉聲問:“都有誰受傷了?”

  沁瑤半低著頭,只能看到他繡著麒麟紋的寶藍色衣襟下擺,離自己不過半尺之遠。但她此刻胸口仍隱隱作痛,身子也乏力得很,實在沒力氣開口說話。

  藺效默了一會,目光落在沁瑤撫著肩頭的那隻手,剛要蹲下身子察看沁瑤的傷勢,德榮公主發出一聲驚呼道:“阿芫!阿芫!惟謹,快過來看看阿芫!”

  沁瑤聞聲抬頭,就見夏芫軟軟躺在德榮懷中,面色蒼白,氣息微弱,任由母親如何哭喊,都緊閉著雙眼,毫沒有反應。

  藺效不得不起身,走到德榮跟前問道:“阿芫方才受了傷?”

  德榮淚奪眶而出:“惟謹,你說到底是什麼人這般卑劣,要處心積慮地對付阿芫?阿芫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姑姑我也活不成了!”拽著藺效的衣袖哀哀而泣,哭得藺效啞口無言。

  那邊瀾王妃見此情景,面色忽然變得極為難看。

  過了一會,藺效溫聲勸道:“姑姑,眼下之急,需得速請太醫給阿芫診治才是。”

  說著吩咐常嶸等人道:“你們速去抬幾輛肩輿過來,將幾位受了傷的小姐速速送回府中,莫延誤了診治。”

  常嶸等人領命,自去安排。

  過不一會,幾人先抬來一輛肩輿,放於昏迷不醒的夏芫身旁。

  德榮忙領著身旁丫鬟七手八腳要將夏芫抬上肩輿,奈何不是落了胳膊便是滑了腿,怎麼都無法抬起夏芫,德榮急得面色發白,轉頭看向藺效哭道:“惟謹,快來幫忙。”

  藺效本正全神貫注地注意著沁瑤這般的動靜,見此情景,暗暗皺眉,令常嶸等人再找幾個僕僕婦來抬夏芫。

  但德榮見藺效遲遲不肯近夏芫的身,哭得愈發撕心裂肺,跺腳道:“惟謹!”

  所幸常嶸很快便找來了幾個粗使婆子,這幾個婆子力氣極大,輕輕巧巧便將夏芫如同小雞一般從地上抬起,乾脆利落地放於肩輿之上。

  婆子們抬起肩輿時,沁瑤一眼瞥見夏芫衣袖之下的手似乎握了握拳。沁瑤以為自己眼花,再定睛一看,就見夏芫握拳的手重又鬆開,仍舊恢復了虛弱無力的模樣。

  第40章

  德榮見女兒總算被抬上了肩輿,面色稍緩,剛要催促婆子們從速將夏芫抬出大隱寺,林外忽急步走來幾個面白無須的宮人,德榮抬頭一看,立即認出領頭那個正是在皇上身邊伺候的米公公。

  米公公神色很是惶急,進林後先四處找尋康平的身影,後見康平好端端地站在德榮等人身旁,不像受了傷的樣子,這才大鬆了口氣。

  “世子。”米公公給德榮等人請完安,徑直對藺效道:“皇上方才聽聞寺中之事,驚怒交加,急命張副將點了兩百名北衙禁軍趕來給幾位公主護駕,現一眾將領已在寺門外候著了。皇上還命咱家給世子帶了口諭,說請世子務必親自護送幾位公主回府。”

  藺效垂下眸子,點頭應是。

  德榮聽了這話,忙在一旁急聲催促道:“惟謹,阿芫看著實在不好,莫再耽擱了。”

  康平也嚷:“十一哥!”

  藺效未再猶豫,對常嶸不動聲色地使了個眼色,隨後便走至德榮身旁,令那幾名僕婦抬好肩輿,自送德榮等人回府。

  常嶸會意,看沁瑤一眼,跟魏波等人留在原地,未跟隨藺效一同出去。

  過不一會,長安府一眾官兵趕至,捆了寺中一干人等,又將諾大一個大隱寺里里外外搜查了個遍。

  緣覺方丈雖有皇上賞賜的“聖僧”佛珠護體,但因今日之事牽涉到了幾位皇室公主和郡主,遂也連同寺中其他和尚一道被官兵押至長安府收監。

  王尚書府、寧遠侯府、尚書令府、靳國公府也都陸陸續續來人了,來人大多數是諸女的父兄,見了眼前的情形,無不心驚肉跳,或斥罵背後之人太過歹毒,或攬了自家閨女唏噓感嘆,或遷怒寺中和尚,更有揚言說要將大隱寺就此一把火燒了的。

  王應寧等人雖然大多都飽讀詩書,但像今日這等近距離的刀光劍影,真真切切是頭一回領受,此時見了父兄,只覺得萬般委屈都齊齊湧上心頭,不免又狠狠地哭了一回,一時間桃花林里滿是嗚咽抽泣之聲。

  等到一眾人等察看完匪徒屍首,質問完緣覺方丈,領了各自的女兒離開桃花林,已經半個時辰過去了。

  轉眼間林中便只剩沁瑤和常嶸等人,並一個心有餘悸的采蘋。

  沁瑤吃力地撫著肩膀起了身,顧不得整理弄髒的褥裙,喚采蘋道:“莫哭了,咱們也走罷。”

  采蘋如夢初醒,慌忙起身攙了沁瑤,帶著哭意道:“小姐,你受傷了,可還能行走?要不要我喚魯大過來幫忙?”

  沁瑤今日出門,不過帶了采蘋並一個趕車的魯大,既沒有呼前擁後的一干僕從,也騰不出多餘的人手前去知會父兄,聽到采蘋這麼說,只苦笑搖頭道:“傷在肩膀,又未傷在腿上,如何走不得路?莫矯情了,咱們先回去再說。”

  主僕二人慢慢往林外走,身後常嶸突然出聲喚道:“瞿小姐請留步。”

  沁瑤訝然回頭,常嶸大步走近道:“我幾位同伴已去準備肩輿了,瞿小姐雖然傷在肩膀,行走時難免顛簸,若牽動到筋骨就不好了,還是讓我等送你出寺吧。”他說話的時候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倒算得客氣。

  他話未說完,魏波等人就不知從哪抬了一架肩輿過來,悄無聲息地放在沁瑤跟前,請她落座。

  采蘋目瞪口呆,沁瑤卻早已跟常嶸等人打過多次交道,知道他們素來歷練有方,無論應變能力,還是辦事效率,都遠遠勝過常人,能在短短時間內做出這等安排一點也不奇怪。

  她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肩膀實在疼得厲害,一味的拿腔作勢對自己顯然沒有好處,略沉吟了一會,便對常嶸等人道了聲謝,扶著采蘋的手上了肩輿。

  魏波等人穩穩噹噹抬起肩輿便往外走。沁瑤坐在肩輿上,只覺得猶如行走在平地,一絲顛簸都感覺不到,不免對魏波等人深不可測的內功又添幾分敬畏。

  到了寺門口,常嶸令魯大下車,欲親自執了繩為沁瑤趕路,沁瑤忙出聲制止道:“常護衛,我的傷沒有那麼嚴重,不必這麼麻煩,我們自行回府便是。”

  常嶸道:“我們只是依照世子的吩咐行事,瞿小姐莫要推辭。”

  “真的不必了。”沁瑤再三婉拒,若父母驟然見到趕車的人換成了一個面生的年輕後生,不起疑心才怪。

  常嶸見沁瑤異常堅定,只得作罷,待瞿府馬車往前走出去老遠了,才悄悄地同魏波等人跟在其後,一路隨行。

  回到家裡,瞿陳氏還未得到消息,因天氣難得地和暖,正跟家中僕婦在花廳前面的小花園裡邊說話邊做繡活。

  見沁瑤白著臉地扶著采蘋進來,瞿陳氏面色一變,急忙上前迎道:“怎麼了這是?傷到哪了?”

  自從女兒跟隨清虛子學本事,已經很多年沒受過這樣的外傷了。

  “小姐受傷了。”采蘋哭喪著臉,將今日大隱寺之事大致說了。

  瞿陳氏目瞪口呆:“光天化日之下,怎會有這等事?這些人還有沒有王法了?”強壓著驚怒,一疊聲地喚人去請大夫,又忙命人給瞿恩澤和瞿子譽送信。

  回了臥房,沁瑤任母親帶著人忙前忙後,微微側著頭細想今日之事,可惜想了一會,肩上的疼痛便擾亂了她的思緒,只得撒嬌似的對瞿陳氏直嚷道:“阿娘,大夫怎麼還不來?”

  “來了來了。”瞿陳氏身邊的耶律大娘領了位身著官服的小老頭進來,卻是一位鬚髮皆白的太醫。

  沁瑤和瞿陳氏面面相覷,瞿家的等級可夠不上請宮裡的御醫,而且照這位太醫的品服來看,多半還是太醫院的案首。

  “這是怎麼回事?”瞿陳氏一臉疑惑。

  “這位是太醫院的余太醫。”耶律大娘與有榮焉道,“說是特奉了德榮公主的命令,來給咱們小姐診治的。”

  余太醫?瞿陳氏一怔,極力在腦中思索,過了一會眼睛一亮,莫不是那位善治骨傷,曾給先皇續骨成功的余若水?

  “哎呀呀。”瞿陳氏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忙起身對余若水行了個大禮,謙恭地笑道:“難為公主殿下掛心,久仰余太醫大名,快快請進。”對耶律大娘使了個眼色,令她速速去準備酬金。

  考慮到余若水年逾古稀,女兒倒也不必如何避嫌,只拿一方絲帕覆在沁瑤臉上,便要她露出傷口給余大夫看。

  余若水直說不必,隔著衣裳捏了捏沁瑤的傷口,令沁瑤試探著做了幾個動作,便道:“幸得小姐平日筋骨結實,骨頭並未折損,只傷了些皮肉,並受了點內傷,無妨,將養些日子便可恢復如初。”

  余若水醫術精妙,既他這麼說,沁瑤想必沒有大礙,瞿陳氏放了心,忙堆著笑對余若水連連致謝。

  余若水又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瓷罐,對瞿陳氏道:“將此藥日日塗抹於傷處,不可中斷,不出半月,傷處便可大好。”

  瞿陳氏慎重地捧過瓷罐,又忙令耶律大娘奉上酬金,笑道:“些微薄禮,不承敬意。”

  余若水直擺手:“我也是受人之託,若不是世——”話一出口,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改口道:“若不是公主殿下殷勤囑咐,我也不能及時趕到府上來,小姐的傷雖不算重,卻最怕拖延,你們速速將藥給小姐用上,莫再耽擱了。”說完對瞿陳氏一拱手:“告辭。”

  瞿陳氏挽留不住,只得令人將余若水好生出府,自己則回到床旁給沁瑤上藥。

  沁瑤目光澄淨地拿起那個釉面華美的白瓷罐細打量,良久,微微嘆息一聲,置於一旁,閉上眼不再去看。

  韋國公府里忙得人仰馬翻的。

  宮裡的太醫來了一撥又一撥,夏芫卻一直昏睡不醒。

  夏弘勝和德榮公主心急如焚,連皇上和怡妃都聽到了消息,不時派人過問,吳王更是親自從宮中趕來探視。

  康平跳上竄下,拽了一個太醫的領子便嚷:“你們一群人輪番看了這麼久,怎麼阿芫還不醒?你們全是飯桶,飯桶!”

  吳王心煩意亂地低喝道:“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盡顧著添亂?一邊去!”

  康平頭一回被哥哥這般疾言厲色地斥責,不由怔在原地,過了一會,撇撇嘴,走到正望著窗外出神的藺效身旁,晃著他的胳膊道:“十一哥,七哥他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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