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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裡有些空落落的,更多的是擔憂,在窗棱後立了一會,轉而將目光投向廟門口的諸人,這才發現身旁除了平煜留下的人馬外,神廟外還留下了數千精兵,將整座神廟圍了個嚴實,似是怕王令派人前來擄她。

  秦門及行意宗諸人守在殿門口。

  秦勇和李由儉雖因被眾將士阻隔,無法接近傅蘭芽主僕,卻不時審慎地回頭看看身後,確認她們主僕是否安好。

  傅蘭芽本非容易放下戒心之人,到了眼下,免不了對秦勇等人生出感激。

  剛才她雖和平煜雖未隨李攸等人下去探幽,但後來在李攸派人上來傳話後,再也按耐不住好奇心,跟隨平煜到了地殿。

  地殿第二層及第三層都未設有機關,一路可謂通行無阻。

  誰知至第四層時,原本平緩的地殿地面突然凹進去一個圓坑,周圍供奉著香火,圓坑當中一座巨大棺木,不知裝著何人。

  墓室當中堆放著大量器皿,牆壁上亦懸了幾幅保存尚且完整的畫像。

  初一見到這墓室,只覺平平無奇,可是早在他們下來前,李攸等人便發現棺木周圍藏有無數兇險無比的機關,但凡觸動其中一處,便會引來意想不到的災禍。

  林之誠及平焃等人通力合作,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只能破除三處,根本無法接近那棺木,更無從研究棺木中究竟躺的何人。

  最後還是在殿門口的一處箱子裡發現了一摞書頁,經確認未藏機關後,平煜拿到手中觀看,通過推敲上面的韃靼文的含義,才知道神廟供奉的是被韃靼人視作天神的某位大汗。

  箱子裡另有一卷畫像,雖有些破損昏黃,但畫像上那位先驅眉目栩栩如生,不難辨認出生前相貌。畫上題的文字,更證實畫中人正是那位大汗。

  巧的是,畫中人的五官竟跟王令有些相似。平煜等人因而得以確認王令便是大汗的後裔。

  回到主殿後,王令正好率軍趕來。平煜索性將那副畫像交於她保管,等一出神廟,便用火燒神廟的主意,逼得王令承認自己的身份。

  沒想到平煜一試就中,想來王令哪怕再喪心病狂,也無法坐視先人遺體葬身火海。

  想到此,她收回目光,緩緩展開手中的畫卷。

  晨光微熹,一些原本在昏暗地殿無法發現的細節得以在眼前清晰呈現,盯著看了一晌後,她生出一絲疑惑。

  怎麼說呢,她雖不算辨識丹青的高手,但在父親和哥哥的耳濡目染下,多少對品鑑古蹟有些心得。心知但凡是上了年頭的畫作,畫相上的水墨顏色和紙箋的脆度都會留下獨一無二的辨識痕跡。而眼前這幅畫…… 雖然乍一眼看去天衣無fèng,十足十是百年前的遺蹟,但細辯之下,可發現畫上水彩有些微妙的違和感。

  她忍不住輕輕摩挲那發黃的紙張,心中暗暗起疑,莫非這畫是有人故意偽造而成?

  可是,這人偽造大汗的畫像,目的為何?

  正凝眉思索,忽聽外面傳來沸水般的騷動聲,與之相伴的,還有鋒利武器激烈交戰的聲音。

  心中暗暗一撞,抬目往前看去,就見原本在隊伍最後方的若干彪騎似有異動。

  再聽外頭走廊上響起奔踏而去的聲音,李由儉低呼一聲,大恨道:“三千營,三千營竟反水了!“

  傅蘭芽一驚,三千營乃是先帝招安及收編的蒙古騎兵,因騎術彪悍,常用作先鋒兵使喚。但因是滿營都是蒙古人,先帝是既用之也防之,真正出征時,從不帶其出兵。

  沒想到王令竟哄得皇上同意將三千營帶離京城。

  王令本就是韃子,想要收攏由蒙古人編納的三千營並不意外。

  只是,自本朝開建以來,不少蒙古人選擇了歸順,骨子裡的野性少了很多,在利益的誘惑下,很多蒙古人明明有機會回歸北元,卻寧願留在京城。

  蒙古騎兵在營內個個養得膘肥體壯,單憑王令的一張嘴,恐怕難以割捨下皇上給的高官厚祿。

  尤其是元亡後,北元境內早已分崩離析,三大部落常年廝殺,其中以瓦剌最為強大,哪怕同為元人,部落間的首領彼此見面,也從未有一刻放下芥蒂。

  只有王令搬出大汗嫡系後裔的身份,才有可能驅策這些如同散沙的韃子俱聽他指示。

  正想著,就聽外頭傳來震天動地的呼喊聲,極虔誠也極癲狂,細聽之下,才發現說的是韃靼語。

  白長老歪頭聽了一會,訝道:“他們似是在高呼太子殿下。“

  傅蘭芽喉嚨卡了一下。看樣子,王令不只已收服瓦剌的坦布,在這幫本已歸順明朝的三千營騎兵面前,也享有極高的聲望。之前所料的王令的後招正應在此處。

  三千營名為三千,麾下實則有七八千含蒙古血統的騎兵,有這些驍勇善戰的兵士相護,王令不愁無法帶著皇上順利突圍,而等他們成功跟坦布大軍順利會師,想要攻克在騎術上稍遜一籌的明軍,並非難以做到。

  這般想著,她大感焦灼,忽又聽齊齊高呼太子萬歲的歡呼聲被驟然打斷,只剩激烈的廝殺聲,似有狼狽之意,且不知何故,軍隊陣型又瞬間發生了變化。

  正聽得入神,外面廊下傳來秦勇的聲音,含著幾分雀躍,“三千營的偷襲似未成功,萬萬沒想到,王令埋了許久的線竟被人搶先一步給破了,如此一來,王令無異於被砍了雙臂,再也無法帶皇上成功突圍,只能硬著頭皮跟大軍硬戰了。敵寡我眾,我軍勝三千營多矣,收服王令不在話下。”

  激盪的氣氛頓時在神廟內外瀰漫開來,眾人臉上一松,連傅蘭芽也暗吁了口氣,暗忖,也不知是誰預料到三千營會反水,竟搶先一步做了安排。

  震天動地的吶喊聲中,箭矢如密雨般鋪天蓋地隆蓋了戰場,軍隊分作兩翼前後包抄三千營的騎兵,呼嘯迎擊,然而對方騎術彪悍,交戰處又身處蒙古人自小摸爬著長大的糙原,激烈地對恃一晌,己方竟久攻不下。

  然而也因這個緣故,王令遲遲無法挾持皇帝去與坦布大軍匯合。

  第141章

  此次皇上出征, 京城三大營幾乎傾巢而出,除了京師精銳,更急調各地備操軍、備倭軍,浩浩蕩蕩共有近十萬人馬。

  宣府、大同一役, 損失兵馬近半,駙馬井元、輔國公等大將更因王令跟瓦剌裡應外合, 不幸誤中陷阱, 兩處明軍死傷無數。

  后土木堡被圍近半月, 水糧消耗殆盡, 更有不少軍士活活餓死城中, 此役細說開來,不僅慘烈,更說不出的窩囊。

  直到平煜等人用坦兒珠誘使王令前往北元, 土木堡才告解圍。

  經過這三番五次的折騰, 軍隊人馬如今只余不到五萬, 兵力大有折損。

  至北元境內時, 經王令授意,特令三千營押尾,故而在王令劫持皇上後, 三千營可以毫無阻礙地反水,第一時間前來接應王令。

  縱觀全局,王令幾乎每一步都算到了,運籌帷幄無出其右。

  若不是三千營發動突擊時忽被攔阻,此時王令已順利帶著皇上成功突圍, 與坦布大軍匯合。

  到那時,他手中既有天子做人質,又有數萬瓦剌大軍做後盾,明軍即便想反攻,都因顧忌皇上在王令手中,一舉一動都受掣肘,畢竟,任誰也不願擔個“不顧皇上安危”的不忠之名。

  換言之,兩方勝敗已成定局。

  壞就壞在三千營這條暗線被提前識破,還未來得及成功撤離,便被斜刺里衝出來的五軍營兵馬給圍住。

  急攻一晌,王令幾回想釋放煙火棒傳信坦布,都被平煜she箭擊下。

  一未能引來援軍,二未能突圍,本該急火攻心,可王令許是歷練多年,反倒越見沉穩。

  見平煜和秦晏殊咬死了他不放,忽一把將皇上提溜起來,掐住脖頸,冷笑道:“爾等絲毫不顧皇上龍體的舉動,可配得上一個忠字?若不想皇上立時死在我手中,爾等速速退兵,三日後,我可將皇上毫髮無傷送回明軍營。”

  皇上自被俘後,不知是被王令點了穴,還是服了迷藥之流。聽得此話,依舊昏昏沉沉,毫無清醒的跡象,

  平煜掃一眼皇上那灰得不正常的面容,接話道:“你若膽敢傷害皇上龍體,我立刻下令將那座供奉大汗的神廟燒為灰燼!”

  反將王令一軍。

  王令冷冷盯著平煜,眼睛變得愈加赤紅。

  除了三千營這條暗線,最讓他窩火的,便是藏於河底的神廟外的機關竟被平煜等人破解。

  如今他兩張底牌被一一抖摟出來,別說成功撤離,就是皇上這顆旗子都失去了震懾力。

  他知道,三千營的軍士之所以願意死心塌地追隨他,只因他是大汗唯一的嫡系傳人。

  所以他哪怕根本不在意神廟中那具屍首的下場,哪怕他真正關心的只有神廟中藏著的坦兒珠的祭壇而已,也無法在三千營的軍士面前流露出半點對大汗不敬的意思。

  祭壇最是防風防火,根本不會受外界受擾,大汗的屍首卻經不起火烤。

  若因他的漫不經心,大汗屍首被平煜焚毀,往後無論是在三千營面前還是坦布面前,他都無法再豎立北元太子的威望。

  多年的苦心算計,皆會付諸東水。

  故,一句“你且燒便是”明明已衝到嘴邊,當著蒙兵的面,他也只能生生咽下。

  一雙厲目往部隊後方的神廟一望,見神廟門口不過數千兵馬,電光火石間,心中便有了計較。

  念頭一起,他一聲呼哨,回頭,對已被殲滅了半數的三千營軍士喝出一句蒙語,隨後將皇帝夾在臂彎里,猛的拔地而起,蜻蜓點水般接連踩在眾將士的肩頭,飛鷹般朝神廟的方向掠去。

  他武功奇高,更兼刀槍不入,弓弩手she出的箭還未等沒入他體內便紛紛落於地上,若不是平煜和秦晏殊緊緊追隨,險些讓他突圍而出。

  而身後,三千營里的蒙古騎兵血液里善戰的因子被激發,已有越戰越勇的跡象,其中騎術精絕的幾名大將竟斬殺了周圍的軍士,一路緊跟在王令身後。

  傅蘭芽正緊張地觀看遠處的戰況,外頭的軍士忽起了一陣騷動。

  鼎沸人聲中,李珉及陳爾升匆匆進了廟,對傅蘭芽主僕道:“此廟隨時可能會付之一炬,再待在廟中已不安全,傅小姐速跟我等回河岸邊的帳營,再另作安排。”

  傅蘭芽忙點點頭,將那幅大汗的畫像藏於懷中,隨後,主僕二人接過李珉遞來的斗篷,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出了神廟,遮遮掩掩往河邊帳營走。

  許是為了掩人耳目,那數千名將士依舊一動不動,昂藏立於神廟門口。

  遠處看來,一時難以發現有人從神廟中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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