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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不知道這些年輕男子一旦嘗了情慾的滋味,直如開了洪的堤壩,壓根管不住自己。

  更何況平大人跟她主僕共宿一屋,平大人若是對小姐一再索求,他占著近水樓台的便宜,小姐便是不願意,也沒法子推拒。

  可無論如何,塵埃落定前,她不能再讓平大人哄著小姐得了逞。

  畢竟第一回 是為了解毒、是迫不得已,第二回第三回又算得什麼。

  再說婚事未定,婚期更沒個准信,小姐總不能大著肚子嫁進西平侯府。

  正擔心,就聽榻上傳來輕微的響動,卻是平煜解下繡春刀躺了下來。

  他動作極輕,似是唯恐吵醒小姐。

  她聽在耳里,手臂詫異地一松,漸漸的,蕪雜的心緒鎮定了不少。

  是啊,她怎麼忘了,平大人到底是個正經人,以往那麼多同屋而住的夜晚,也沒打過輕薄小姐的主意,眼下雖有了那事,平大人顧及著小姐的閨譽,總不好由著性子胡來。

  一個晚上,彼此相安無事。

  到拂曉時,她剛一醒轉,便聽平煜穿上衣裳,開門出去。

  她越發放了心。

  眼見天色還早,她打算再睡個回籠覺,外頭卻有人敲門。

  打開,卻是下人送了早膳來,說公子吩咐,即刻便要出發,時間無多,囑她主僕二人從速收拾行李。

  林嬤嬤並不知不過一個晚上,朝中便出了足以撼動國之根本的大事,越過僕人的肩旁,看了看仍一片幽藍的天色,怔了一會,詫異地接過食匣放到桌上。

  一偏頭,卻是小姐掀簾坐起來了。

  “嬤嬤,可是要即刻離開金陵?”傅蘭芽臉上還殘留著濃睡剛醒的痕跡,眼波卻清亮極了。

  “管事剛才是這麼說的。”林嬤嬤顧不上揣摩傅蘭芽為何知道此事,快手快腳將食盒打開,第一層便是一碗辱鴿湯,用來補氣最好不過,看這湯的火候,至少熬了小半夜,方能熬到這般濃白香醇。

  除此之外,下頭還有熱氣騰騰的粥點,全都是依照大夫開的方子做的藥膳。

  不用說,定是平大人連夜吩咐人做的。

  她見平煜這般珍視小姐,輕輕喟嘆一聲,懸了一晚上的心越發落了下來,忙將食匣里的粥碗呈在桌上,又走到床旁,服侍傅蘭芽穿衣裳,

  “小姐,咱們動作得快著點,看這架勢,恐怕天亮前就得出發。”

  傅蘭芽嗯了一聲,走到淨房的盆架前,任由林嬤嬤攏著一頭散在肩上的烏髮,正要低下頭舀了盆中的水淨面,就聽外頭又有人敲門。

  林嬤嬤忙去開門,外頭卻是一名笑容可掬的婦人,因迎光而立,熹微晨光將這婦人眼角的紋路照得清晰無比。

  “見過嬤嬤,奴是雲裳齋的繡娘,大人吩咐奴給小姐送些東西。”婦人捧著一疊輕薄的衣料,層層疊疊,奼紫嫣紅,各類顏色都有。

  林嬤嬤不知所謂,問:“這是什麼?”

  那婦人粲然一笑:“這是公子令送來的,大人說小姐衣裳小了,特令奴送來些裡頭的衣料過來。”

  說著,不顧林嬤嬤錯愕的目光,捧著那疊雲霞般耀目的衣料進到房中,放於榻上,又將一包活計遞給林嬤嬤,含笑道:“這是特給嬤嬤做活計的針線包,大人說了,嬤嬤路上無事時,可替你家小姐做些換洗的衣裳。”

  說罷,屈膝一禮,“大人囑咐奴不得多逗留,若沒旁的吩咐,奴這便告退了。”匆匆離去。

  林嬤嬤張大嘴嘴目送那婦人走了,回過頭,拿起那衣料一看,老臉頓時漲得通紅,竟……竟全都是用來做抹胸的上佳料子。

  第117章

  傅蘭芽忐忑不安地用著早膳。

  林嬤嬤的目光時而凝重、時而銳利, 落在她身上,堪比熱炭,灼得人發燙。

  整個過程,她都不敢往榻上那一疊衣料上瞟。

  昨夜為了安排啟程一事, 平煜想必極忙,根本不會有時間出府。

  這疊衣料極有可能是他天不亮去的衣裳鋪子, 強行敲開門, 令店中繡娘送來的。

  這也就罷了, 偏偏還說什麼“衣裳小了, 需得重做”的話, 不怪林嬤嬤氣成這樣。

  這兩月雖然一路顛簸不定,但因著長身子的緣故,她那地方時常有些脹痛感, 抹胸的確是比上路前緊窄了不少。

  此事本來只有她和林嬤嬤知道, 可經過梅林一事, 平煜自然有法子知道她抹胸尺寸合不合適……

  她臉上火辣辣的, 幾回羞窘地吃不下飯,若是平煜在房中,她早不知惡狠狠地瞪了他多少回了。

  所幸的是, 平煜未給她們主僕二人留太多時間胡思亂想,過不一會,李珉和陳爾升便在外頭催她們上路。

  嬤嬤縱算心裡堵得慌,見外頭催得緊,也沒功夫再細究抹胸之事, 匆匆用完膳,便起身收拾東西。

  因著平煜在金陵給傅蘭芽陸續置辦了不少東西,行囊已遠不比在雲南時那般輕減。

  什麼秋冬兩季的裙裳、銀鼠皮大氅、金陵風物畫卷、文房四寶、乃至平大人搜羅來給小姐解悶的幾本書……

  林林總總,不勝枚舉。

  收拾了好一會,才緊緊巴巴裝入行囊。

  看著這些行李,主僕二人發起了愁,從內院到門口很有一段距離,將這些重物順利拎到馬車上,著實需費一番功夫。

  正琢磨法子,一名管事領著幾名僕婦進了房,二話不說接過她和林嬤嬤手中的行囊,一路掩人耳目,替主僕二人送到外頭的馬車內裝好。

  林嬤嬤見狀,心知這幾人定是得了平煜的吩咐,想著他倒是半點累都不肯讓小姐擔待,心裡頭多少舒服了些。

  天色依然昏蒙,府外一片肅穆。

  傅蘭芽跟林嬤嬤走到門前,抬頭一望,就見平煜穿著件竹青色袍子,正負手立在台階上。

  底下一眾錦衣衛及暗衛垂手而立,鴉雀無聲,氛圍空前的凝重。

  一眼掃去,除了王世釗,餘人都在。

  另有一個眼生的後生,因立在眾人後頭,一時看不清面容。

  剛才在內院收拾行囊時,她隱約聽管事提了一句,皇上即日便要出征,平煜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想必第一時間接了回京的旨意。

  此事事關重大,不怪路上走來,府中人人臉色凝重。

  思忖著走到門檻前,正要扶著林嬤嬤的手出門,突然馬蹄聲得得響起,片刻後,一人一騎從巷尾急馳而至。

  那人下了馬,衝到台階前,低聲在平煜耳旁說了句什麼。

  平煜沉吟了下,點點頭,道:“出發。”

  說罷,下了台階,接過下人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

  由始至終,沒有多看傅蘭芽一眼。

  傅蘭芽知他一向顧全她的名聲,不肯露了痕跡在外人眼裡,便也收回視線,從容走到車前。

  正要上車,忽然發現旁邊she來一道目光,頗有灼灼之感。

  她微訝,迎著那目光轉頭,就見那位立在後頭的年輕後生不知何時抬起了頭,正靜靜打量她。

  這人麵皮白淨,身量在一眾錦衣衛當中算得瘦小,雖著男裝,但從嫵媚的五官來看,分明是個女子。

  傅蘭芽忽然想起在萬梅山莊時平煜曾令人扮作她藏在棺木中……聽平煜說,此人正是錦衣衛豢養在外頭的暗衛。

  眼前這女子一身勁裝,又跟李珉等人混在一起,多半就是那名假扮她的暗衛了。

  女子見傅蘭芽回頭,眸光微動,旋即綻出個明麗嬌婉的笑容。

  傅蘭芽彎彎唇角,淡淡回以一笑。

  這時,眾人紛紛啟程上路,那女子姿勢利落地翻身上了馬,一揮韁繩,飛快追上平煜,緊緊跟在平煜的馬頭,揚塵而去。

  傅蘭芽目光定了下,思忖著進了車廂。

  平煜一行車馬在淡青色的晨曦中穿行。

  跟一輛並不起眼的青灰色馬車擦身而過時,車上一位躺著的中年美婦似是聽到了外頭什麼動靜,原本灰暗的眸子驟然綻出一點微光,喉頭也發出齁齁的響動。

  他身旁那名綠裳女子見狀,嘆息一聲道:“尊主,外頭的確是平大人,可是咱們如今自保已是萬幸,再沒法子找他麻煩。尊主好生將養,沒準幾年以後,身子又能恢復如前,到時候再去京城尋平大人也不遲。”

  話雖這麼說,她卻知道尊主被平大人那一刀刺傷了心脈,如今全身功力盡喪,已然成了廢人,若不是那日她和其他幾個奉召使出煙霧燭,拼死護著尊主逃出來,尊主早已命喪萬梅山莊。

  如今尊主雖有教中奇藥護體,但沒個二三十年,休想從榻上起來,只能日復一日在床榻間消磨意志。

  回想入山莊時尊主志在必得的模樣,再看眼前這個奄奄一息的廢人,當真是世事無常。

  其實,那日在山莊裡,尊主明明有法子全身而退,就因著爭強好勝,非得跟平大人爭個高下,才會落得滿盤皆輸的下場。

  “尊主,你莫要難過。”她想起一事,噙著一絲冷笑,寬慰金如歸道,“萬梅山莊如今已付之一炬,文氏父子那對偽君子更是身敗名裂,咱們跟他們鬥了這麼些年,如今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金如歸面容卻絲毫沒有波動,全副心神仍留在剛才一晃而過的年輕男子的清澈嗓音上。

  明知平煜這回離開金陵,恐怕再少有機會迴轉,眼中說不出是不甘還是悵然,死死盯著帳頂,指節卻連握緊發泄的力氣都無。

  平煜一行出了金陵,徑直趕往鎮江府,預備儘快從運河前往冀州,再抄陸路趕往宣府。

  據聞,京中五軍營、三千營和神機營已全被王令納入討伐瓦剌的軍馬。

  魯﹑豫、大寧三都司衛所、乃至金陵軍營也奉召趕往宣府,正浩浩蕩蕩與親征大軍匯合。

  粗略一統,約莫有二十萬大軍隨皇上親征,留在京中的兵馬不足兩萬。

  若這群大軍及皇上在宣府出了什麼變故,亡國只在旦夕之間。

  平煜等人心急如焚自不必說,連隨行的江湖中人也少了往日的恣意灑脫,行動間平添了幾分肅穆沉重的姿態。

  到了鎮江府,一行人正要上船,永安侯府的車馬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李攸眼見鄧安宜若無其事地領著戴著幃帽的鄧文瑩上船,滿臉詫異,低聲道:“這廝那日跟金如歸相鬥時,不是中了金如歸的摧心掌麼?”

  平煜下了馬,目光追隨著鄧安宜,道:“他腳步虛浮,的確是受了內傷的模樣,之所以此刻看上去無事,不過是在一味強撐罷了。”

  李攸挑了挑眉,“王世釗不是正要領了徐公公幾個伏擊鄧安宜,難道竟被這位右護法給脫了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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