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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蘭芽不等他看過來,便淡淡轉過頭,靜立在一旁。

  半盞茶功夫過去,連李珉李攸兄弟都出來了,平煜卻遲遲不見人影。

  “咦,平大人去了何處?”李由儉訝道。

  秦勇皺了皺眉頭,這兩日,她根本連個照面都未跟平煜打過,只知道他跟李將軍在一處排了不少陣法,然而無論錦衣衛練習心法時,還是用膳時,平煜都有法子推脫,從未露過面。

  她先前以為他服了保寧丹,身子有些不適,可聽李將軍話里話外的意思,平煜似乎並無不妥,只不知為何,總未能碰上一回。

  正想著,忽然有人從里走出來,抬頭一看,不是平煜是誰。

  兩日不見,他似乎瘦了些,眉眼越發深邃,在淡青色晨光下,整張臉龐天工雕刻般的俊美。

  她再一細看,目光卻一凝,就見平煜的唇上赫然有一道血痂,看起來傷口還不淺,絕不是乾燥上火所致。

  她驚訝地迎上前,問道:“平大人,你嘴上這是怎麼了?”

  平煜臉上大不自在,不跟她對視,只走到馬旁,翻身上了馬,低聲道:“不小了磕到了。”

  李攸卻沒忍住怪笑起來,等眾人朝他看來,又忙斂了笑意,一本正經道:“平煜前日不是服了保寧丹嗎?晚上回去發起熱了,起來喝水時,不小心撞到了桌角,這才磕破了嘴唇。”

  這說法是平煜告訴他的,他起初信以為真,可這兩日,他越想越都覺得平煜不像那種會磕到自己的人,加上平煜這兩日形跡可疑,他早就起了疑心。

  所幸在場諸人大多是粗人,都並未多想,見天色漸亮,紛紛上了馬。

  傅蘭芽在一旁鎮定自若地站著,耳朵卻早已染上了紅色,所幸有林嬤嬤做遮掩,不至於讓旁人看出端倪,等馬車過來,忙如蒙大赦,扶著林嬤嬤上了車。

  秦勇本已上了馬,剛拉起韁繩,忽然瞥見傅蘭芽正上車,臉上仿佛氤氳出桃花般的紅暈,分外嬌美,想起平煜情形,忽然一怔,直到秦晏殊在一旁催促,才滿腹狐疑地催馬往前行去。

  第67章

  從竹城出來,沿著官道往岳州走。

  一路上,平煜及洪震霆似乎有意引南星派的人露面,比平日走得慢上許多,自拂曉直行到晌午,才走了不到一半路程。

  岳州富庶,路邊的商販車馬絡繹不絕,且每隔一段距離,路旁便會出現商販搭起的寬大涼棚,棚前支起熱氣騰騰的砂鍋,鍋里不知烹著何物,香味被迎面拂來的風送進眾人鼻端,說不出的撩人。

  眾人被路邊香味引得飢腸轆轆,不時回頭張望,平煜及秦勇等人看在眼裡,想著已到飯時,索性令停馬,在此處用些熱食墊墊肚子,好過一味用乾糧涼水來打發。

  傅蘭芽主僕未得准許,並未跟著眾人下車,只在車上稍息。

  過不一會,李珉在外道:“傅小姐。”

  林嬤嬤應了,起了身,掀開簾。

  李珉笑著將一個食盒遞給林嬤嬤,道:“這東西很能填肚子,味道也不差,傅小姐和嬤嬤快趁熱吃了吧。”

  林嬤嬤道了謝,放下車簾,捧著那食盒迴轉身。

  打開食蓋,香味熱氣蒸騰,直飄上來。

  傅蘭芽心緒不佳,又顛簸了一上午,本來無甚胃口,卻生生被這香味勾得起了饞意。

  等林嬤嬤將東西從食盒裡取出,卻是兩碗麵條似的物事,面身是淡綠色,熱湯卻分外白濃,裡頭還點綴著醬紅色的肉末和綠色蔥花,晶瑩油亮,色味俱佳。

  傅蘭芽立刻認出這來時路上吃過的一種當地小食,那麵條是用綠豆研磨成粉製成,極寬極韌,醬色肉末是湖南當地一種醃製肉,名喚“臘肉”,兩樣東西配在一處,再佐以大蔥,味道跟旁處大有不同,出了岳州,恐怕再也吃不到了。

  一碗麵吃完,傅蘭芽心情舒暢了不少,由著林嬤嬤細細用絲帕淨了手面,正要讓林嬤嬤跟李珉討兩碗茶水來喝,聽得車外官道上傳來陣陣馬蹄聲,且聲勢不小,來人似是不在少數,到了近旁,卻又紛紛停馬。

  再下一刻,就聽鄧安宜帶著幾分驚喜的聲音在外響起:“益成!”

  這是陸子謙的表字,傅蘭芽眉頭微蹙,往外一看,果然是永安侯府的車馬。

  鄧安宜下了馬,大步走到陸子謙面前,笑道:“我等正要前往荊州,萬沒想到會在路上跟爾等巧遇。”

  是“巧遇”麼,傅蘭芽心中冷笑,放下窗簾。

  自從在曲駝穆家與永安侯府一干人馬相遇,這位鄧公子便如附骨之蛆一般緊緊跟隨了他們一路,明明有無數次機會跟他們分道揚鑣,偏要想方設法跟他們同行。

  只要一有機會,便會有意無意接近自己,之前在六安客棧時,為了騙取她對他的信任,鄧安宜甚至不惜跟賊子裡應外合做出一番好戲。

  種種行徑頗耐人尋味。

  且那日在南星派的陣法中,鄧安宜寧願讓妹妹也跟著身陷險境,也不肯錯過渾水摸魚的機會,武藝高強又遠遠超過自己想像,若果如她所想,鄧安宜真是衝著“藥引”一說而來,那麼他對她的那份志在必得,顯然不在南星派及鎮摩教之下。

  可是,他身為永安侯府的堂堂嫡子,為何要捲入江湖上的紛爭?而此事永安侯府和皇后又是否知曉?

  她歪頭想了一番,又緩緩搖頭,一路上已經出現好些跟二十年前懸案有關的江湖人士,個個難纏,明里暗裡的廝殺不知進行了多少場,虧得平煜嚴防死守,才未讓這些人得逞。

  換言之,這幫人對她這個藥引的“搶奪”已到了白熱化的程度,稍有不慎,就會讓旁人搶了先,永安侯府若真參與了此事,明知情況棘手,無論如何都不會單獨讓鄧安宜一個人來雲南接妹妹回京。

  所以此事多半只是鄧安宜自己的主意。可是,他年紀輕輕,又自小長在京城,怎會跟二十多年前夷疆的江湖傳說攪到了一起?

  此事當真蹊蹺。

  也不知平煜可曾想到這種種不合常理之處,他有能力、善推斷,她能想到的,他不可能想不到。

  可惜這兩日他蹤影全無,別說晚上過來跟她討論幾句洪幫主所說之事,便是白日也輕易碰不上一面,分明是有意在迴避自己。

  想到其中緣故,她惱怒地咬了咬唇,那晚他對自己那般魯莽,明明該生氣的是她,怎麼反倒他受了委屈似的,不但一句賠禮的話都沒有,這兩日乾脆讓她連面都見不到了。

  她越想越覺得胸悶,索性冷冷將身子往後靠到車壁上,閉上眼不再糾結此事。

  她才不要將心思放在無聊的人身上呢。

  繼續推敲鄧安宜之事。

  想了一回,怒意稍緩,思路越發清晰,正想到關鍵處,外頭忽傳來李珉的聲音,“傅小姐,洪幫主他們要到後頭樹林中走動走動,不放心你們主僕二人繼續留在車上,著我帶你們去樹林。“

  怎麼突然想起要看風景了?傅蘭芽雖覺奇怪,仍應了一聲,主僕二人下車。

  在李珉和陳爾升的引領下到了涼棚後的樹林中,傅蘭芽隔著幃帽的紗簾遠遠眺望一眼,這才發現涼棚依著一座樹冠濃郁的樹林,沿著山脈一路蜿蜒往前延伸,頗為繁茂。

  再往前,隱隱可見山霧繚繞,濃郁樹影隱沒在盡頭,似是穿過眼前這座樹林,別有洞天。

  秦門和行意宗的子弟三三兩兩聚在林中,說話的說話,飲水的飲水,再隨意不過,作風與往日有微妙的相異。

  錦衣衛一眾人更是只有一半在林中,練功閒談,比秦門和行意宗的人更顯得肆意幾分,而剩餘諸人,則不知去了何處。

  傅蘭芽心念一動,一邊往前走一邊暗自思量,這樹林明明太過廣茂,不適合歇腳,平煜和洪幫主不過在此處用了午膳而已,怎麼臨時又改變主意要進樹林了。

  抬頭掃一眼,未見平煜,身旁卻突然she來一道銳利目光。

  她一頓,迎著那視線轉頭,就見不遠處立著一群衣飾顯目的僕婦,當中一人,裊裊婷婷,妝扮貴而不俗,被眾人簇擁在其中,正是那位鄧小姐。

  哪怕隔著簾幔,傅蘭芽也能察覺出她看自己目光里的那份審視之意。

  驚訝於這位鄧小姐的毫不掩飾,她從容轉過頭,繼續往前走,心底不無遺憾,可惜她沒有機會跟鄧文瑩接觸,若能跟她搭上話,一定能從這位不善於掩藏情緒的鄧小姐身上,打聽到不少鄧安宜的事。

  林中除了參天大樹,另有不少奇形怪狀的林石,高高矗立在樹與樹之間,突兀又怪異。

  繞過一座林石,前方傳來一個年輕男子低沉的嗓音,“照我的吩咐去做,每一步都要掐准了,一分一毫都不許錯。”

  她猛的收住腳步,往前看去,就見平煜正負手站在林石旁,身旁除了許赫等人,另站著李攸和秦當家,似是正商議要事。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平煜似有所覺,轉頭看來。

  傅蘭芽冷不防跟他對了個眼,幾日不見,他似乎瘦了幾分,一雙眸子在身上竹青色的袍子的掩映下,越發黑得如墨。

  最要命的是,薄唇上赫然可見那道被她咬出口子的血痂。

  借著頭頂的日光,她這才發現那傷口遠比自己想得要深,尷尬中頓時添上一分窘迫,連忙撇過頭,不肯再看他。

  心卻如吹皺了的池水一般,起了圈圈漣漪,怎樣也無法平息下來。

  可平煜卻比她更難堪,目光只在她臉上停留一刻,見她神色淡然,那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又來了,一句話未說,轉過頭,往前走了。

  許赫及李攸等人連忙跟上。

  傅蘭芽餘光瞥見平煜離去的動作,怔了一下,眸子裡浮現一抹惱意,這人還真就躲她多上癮了?深覺那日咬他咬得實在是太輕了。

  片刻,前方傳來沙沙的樹葉聲,她忽略胸腔里那種脹悶的感覺,抬頭望去,就見秦勇正迎面走來。

  見到傅蘭芽,秦勇停步,對她點了點頭,微笑道:“傅小姐。”

  傅蘭芽盈盈一禮,莞爾道:“秦當家。”

  秦勇失神地看著傅蘭芽,只覺這一笑說不出的嬌艷明媚,竟有種剎那間滿園奼紫嫣紅開遍之感。

  好不容易回過神,強笑道:“還有些要事要商議,容我告退。”

  兩人擦身而過時,傅蘭芽憶起一事,想起這幾日平煜的行徑,當真可恨,念頭閃過,回頭道:“秦當家,多謝那日你送來的蒿子糕。”

  說完,靜靜打量秦勇的神色變化,不出她所料,秦勇果然露出迷茫之色。

  可秦勇到底因機變過人,少頃,又迅速恢復常色,含含糊糊道:“傅小姐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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