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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才走到傅蘭芽十步以外,便被陳爾升持著刀柄攔住。

  陳爾升開口前,估摸了一下秦晏殊跟傅蘭芽之間的距離,沒錯,跟平大人吩咐的半點不差,正好是十步,便一板一眼道:“秦掌門留步。”

  秦門中人向來在江湖中地位超群,何曾見過自家掌門被人如此冷待過,見狀,眸光相顧,目光里意味深長。

  秦勇唯恐弟弟跟陳爾升起衝突,忙也下了馬,笑著對陳爾升一拱手,和顏悅色道:“陳大人辛苦了,在下和舍弟絕無為難陳大人的意思,不過想跟傅小姐鄭重致謝,並無他意。”

  陳爾升不退不讓,卻也不再開口,顯是默許了秦勇姐弟跟傅蘭芽說話。

  秦晏殊忍氣地看一眼陳爾升,正色看向傅蘭芽,默了默,柔聲道:“傅小姐,大恩不言謝,進京途中,秦某甘願為傅小姐赴湯蹈火,絕不會讓傅小姐受半點委屈。”

  傅蘭芽隔著簾幔看他一眼,見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且言之鑿鑿,暗忖,難道他們接下來會一路跟隨自己進京?屈膝行了一禮,含笑道:“不過舉手之勞,秦公子言重了。”

  秦晏殊聽她聲音輕曼,心中一盪,忙紅著臉回以一禮。

  二人正相對著行禮,平煜從府中出來了,身後跟著李攸等人。

  見到二人情景,平煜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更陰了幾分,腳步一頓,剛要朝秦晏殊走去,誰知那群始終沉默立在一旁的年輕男子見平煜出來,忙走到平煜跟前,齊齊拱手一禮。

  平煜注意力不得不轉移,等那群人行完禮,笑了笑,道:“路上辛苦了。”

  領頭那人道:“不敢當,但憑平大人差遣。”

  傅蘭芽在一旁看得仔細,暗猜這群人是平煜為了對付東廠暗中調來的援兵。

  看來,他倒也不一味托大麼,知道身邊人手不足,該調兵遣將時絕不含糊。

  正想著,瞥見他身旁那名黑臉英俊男子,因在日光下,五官比那日傍晚時越發清晰,忽然發現他眉宇間竟跟李珉有幾分相似。

  她微訝,正打算好好對比對比他和李珉的五官,誰知一轉眼,卻見李珉耷拉著腦袋站在平煜身後,臉上如喪考妣,明明白白剛挨了一頓好罵。

  因馬車已驅至身後,傅蘭芽不敢再耽誤時間,同情地看一眼李珉,扶著林嬤嬤,便要上車。

  秦勇始終在一旁靜靜打量傅蘭芽,見她氣度高華,進退有度,彎腰上車時,因著夏裳輕薄,腰間窈窕曲線撩人心弦。

  她不動聲色看一眼平煜,果然見他目光追隨著傅蘭芽,見她遲遲未上車,眉頭蹙起。

  林嬤嬤已然撩起了車簾,傅蘭芽正要踩著腳踏上車,忽然街道盡頭行來一行車隊。

  轉頭一看,領頭那人是名錦衣金冠的玉面公子,正是鄧安宜。

  下了馬,他扶著一名麗人下車,到了近前,朝傅蘭芽友好地點了點頭。

  傅蘭芽淡淡回以一禮,起了身,直覺鄧安宜身旁那名女子正盯著自己,雖隔著紗簾,仍覺那目光銳利,讓人不舒服。

  跟傅蘭芽打完招呼,兄妹二人朝李攸和平煜走去,

  傅蘭芽看一眼鄧小姐的背影,將車簾放下。

  少頃,馬車轔轔聲傳來。

  傅蘭芽昨夜曾聽平煜提起,接下來不會再在貴州境內停留,那麼下一站,多半是湖南境內了。

  第45章

  見鄧氏兄妹過來,平煜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熱,李攸卻熱情得跟什麼似的,先是跟鄧安宜敘了好一會舊,後見永安侯府護衛帶得不多,直拍胸脯說既然碰巧一道進京,他跟平煜責無旁貸,這一路上,定會跟鄧安宜彼此關照。

  直說了半盞茶功夫,李攸這才意猶未盡地放鄧安宜兄妹回來。

  整個過程,鄧文琳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平煜。

  鄧安宜餘光瞥見,心裡難免湧出不悅,這傻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執拗,平煜擺明了對她不上心,她又何苦為了一段年少時的情分,對他念念不忘。

  回到永安侯府的車隊,他看著鄧文瑩上了馬車,自己則走到車隊前頭,棄了座騎,上了另一輛馬車。

  掀開極厚實的車簾,可以看見車廂里漆黑如夜,半點光亮都透不進來。

  他上車後,從懷中掏出火折,將放於車廂一角的一盞小小琉璃燈點亮,舉到手中,整個車廂登時被照得亮澄澄的。

  車座上躺著個女子,雖是暑熱天氣,身上卻包著厚厚棉被,饒是如此,嘴唇仍因寒氣太重而發紫,顯是正生重病,或是受了重傷。

  她面容憔悴,眼睛兩旁布滿細細魚尾紋,一眼望去,直如五十許人。可只要仔細分辨五官,依稀可認出她就是那位三日前還光艷照人的左護法。

  “我是不是老了很多?”她見鄧安宜進來,掙扎著抬起頭,聲音仿佛斷了的箏弦,嘶啞蒼老。

  鄧安宜好整以暇坐在一旁,嘴角噙著一絲笑,殘忍地看著自己一夜老去的同伴。

  他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左護法死死地盯著鄧安宜看了好一會,終於認命地倒回榻上,看著車頂,臉上透著一層了無生趣的青灰。

  “人遲早會老的。”鄧安宜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肩,半真半假地寬慰道,“想想你已經年輕了這麼多年,夠本了。”

  左護法目光陡然暴起,咬牙切齒罵道:“要不是布日古德手下的那群鷹犬將我打成重傷,我怎會被秦門中人給毀了內力?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枉我二十多年前救過他,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禍害咱們!”

  鄧安宜搖搖頭,故作嘆息,“當年我怎麼說的?此人來路不明,救不得。你卻怎麼也不肯聽,如今可算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左護法憶起往事,恨得嗓間湧起一股甜腥,一時未壓住,險些咳出來,怕車外人聽見,又硬生生捂著嘴咽回去,漲得臉通紅。

  “不過你放心,咱們和布日古德的仇,遲早會一筆一筆算回來。”鄧安宜閒閒撣了撣衣袖上的浮塵,氣定神閒道,“東西,也會一塊不落地回到咱們手裡。”

  左護法目光一厲,朝鄧安宜直she過去。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鄧安宜撇了撇嘴角,從懷中掏出兩塊烏黝黝的物事,“這麼多年來,你這藏東西的習慣還是未改,我不過隨隨便便到你宅子裡一找,就找到了你藏起來的那塊寶貝。”

  “還給我!”左護法目露凶光,猛的坐起,朝鄧安宜撲過去。

  可惜鄧安宜只輕蔑地揚手一推,她便如同一塊破布一般,軟綿綿地倒回了榻上。

  “我勸你省點力氣。”鄧安宜臉上笑意斂去,冷冰冰地看著左護法,“要不是我顧念舊情,你早被東廠的人剁了餵狗了,還能在此跟我討價還價?你也不想想,你如今功力散盡,等同於廢人,這東西留在你手中還有何用?”

  左護法大喘著氣,不甘心地死盯著鄧安宜,恨聲道:“你該知道這是當時教主臨死前特傳給我的,難道你敢違背他老人家的遺命?”

  “時移勢易、今非昔比。”鄧安宜嗤笑,“教主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不會忍心這麼好的寶貝留在一個廢人手裡。你若真想完成教主他老人家的夙願,最好指望我將剩下幾塊湊齊,順便把布日古德手裡那塊搶來,否則,說什麼都是白搭。”

  “呸!”左護法恨啐一口,“你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慾,少拿教主他老人家做幌子。”

  鄧安宜從懷中掏出帕子拭了拭她濺到自己臉上的血沫,面色一陰,忽然屈指如勾,一把扣住她的下巴,惡狠狠道:“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你最好識相點,少在我面前抖威風!”

  左護法怒視著鄧安宜,胸膛里喘得似漏了風的風箱,跟他對視片刻,終於明白自己已徹底失去了要強的資本,眸子裡的怒火漸漸暗淡下來,只餘一抹沉沉暮氣。

  鄧安宜冷冷鬆開她的下巴,道:“到了嶺南,我會看在咱們這麼多年同門的份上,找個妥當地方好好安置你,你要是不想被東廠的人找到,最好別再打歪什麼主意,要不然,小心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說罷,抖了抖衣袍,起了身,喝令外頭的人停車,預備下車離去。

  左護法絕望地看著車頂,餘光見鄧安宜離開,忽然扯扯嘴角,譏諷道:“你為了接近傅蘭芽,在平煜他們面前一個勁裝模作樣,看在咱們多年舊識的份上,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平煜那幾個臭小子,年紀不大,心眼比誰都多,你當心玩過頭了,引火上身。”

  鄧安宜默了默,側過頭,露出個志得意滿的笑容道:“到了湖南之後,除了東廠的人,還有南星派虎視眈眈,此時早已做了萬全準備,就等著傅蘭芽他們落網了。你該知道南星派是天底下最擅奇門遁甲術的門派,真要撒下天羅地網,無論王令還是平煜,都夠好好喝一壺的了,到時候,我只管等著坐收漁利之利便是了。”

  左護法聽得此話,眸光一亮,轉動眼珠看向鄧安宜道:“你是說,當年有一塊寶貝落在了南星派手裡?”

  鄧安宜冷笑:“這些事都與你無關了!”

  閃身下了車,車廂內頓時重新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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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侗陽出來,一路上走得甚急,連打尖投宿都少有。

  到了夜間,傅蘭芽主僕大部分時候都宿在車上,虧得馬車寬敞,雖不舒服,卻不用睡在帳篷中,省了不少麻煩。

  一直到了三省交界處的一個小鎮,平煜方令暫停,在當地一家客棧歇了一宿。

  第二日天未亮,又接著趕路。

  接連走了七八日,總算到了湖南寶慶府。

  進城後,眾人才發現天氣已漸漸褪去暑熱,添了秋意。

  尤其是昨夜一場新雨,整座城中的青石磚上都殘留著亮晶晶的濕雨,空氣里都透著清冷的氣息。

  眾騎踏著雨水,一逕到得城北一處大宅前,平煜下令停馬,說在此地稍歇兩日。

  一行人舟車勞頓,均已疲憊不堪,傅蘭芽主僕沒有功夫在身,更是在車上被搖晃得幾乎要散架。

  到內院一處院落安置下時,傅蘭芽頭還是暈沉沉的,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何為日夜兼程。想著平煜他們來雲南時,多半也是這般沒日沒夜的疾行,虧得年輕體健,否則多半早已扛不住。

  跟上回在貴州侗陽那處大宅不同,寶慶這處宅子看著頗有些年頭,府中格局開闊繁複,處處幽靜古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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