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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時,怕平煜突然從窗口進來,猶豫了片刻,到底將窗戶關上,擰了把早已涼透的水,用最快速度替傅蘭芽擦好身,又幫她換上新的寢衣。

  整個過程,主僕二人都如同做賊,唯恐平煜不打招呼便闖進來。

  一換好衣服,林嬤嬤便將窗戶打開,她現在最怕得罪平大人,這一路上妖魔鬼怪太多,一旦平大人棄她們主僕於不顧,她們哪裡還有活路。

  做好這一切,便將那治跌打的膏藥取出,小心翼翼替傅蘭芽上藥。

  林嬤嬤的手剛一碰到傅蘭芽的腳腕,傅蘭芽便痛得低呼一聲,經過今夜這一番折騰,她原本崴傷了的腳腕又腫了幾分,此時上藥,更是一陣鑽心的疼。

  林嬤嬤心痛不已,勸道:“小姐,你且忍耐些,這裡頭的淤血若不趁早揉開,怕是一時半會都好不利索。”

  兩人一個低聲勸慰,一個極力忍痛,都未注意到窗口的動靜,直到平煜扶在窗沿咳了一聲,兩人才驚嚇地停住了動作。

  “平大人?”林嬤嬤起身,剛好看到平煜,見到林嬤嬤,便從窗口躍下。

  他似乎已在隔壁沐浴過了,身上換了件雨過天青色的袍子,鬢髮還有些濕漉漉的。

  她暗鬆口氣,這位平大人雖然性情捉摸不定,好歹不像那個王同知那般下流,進來前,倒還知道打聲招呼。

  她擠出絲笑容,乾巴巴道:“平大人,這一夜辛苦了,我們小姐正在上藥,能不能請大人在此稍後一會,剛才已經換了一半了,很快便能換完。”

  平煜雖然面色不善,聽到這話,倒也未吭聲。

  林嬤嬤見平煜默許,不敢讓平煜久等,忙又折回到床旁,替小姐上藥。

  傅蘭芽本就痛得厲害,林嬤嬤這回失了急躁,動作更大了幾分,她先還緊緊咬著唇,到後來,終於忍不住痛呼出聲,直如受刑一般,萬般難耐。

  好不容易上完藥,傅蘭芽剛換的寢衣又汗濕了一層,筋疲力盡,根本無暇再去管旁的事,也懶得理會平煜就杵在房裡,倒在床上,便睡了過去。

  林嬤嬤忙將床上簾幔放下,又從壁櫥里拿出被子,替平煜在地上鋪好,一切收拾妥當,這才走過來,強笑著對仍立在窗旁的平煜道:“委屈平大人了。”

  平煜冷著臉走到屋子中間,隔著簾幔,聽到傅蘭芽氣息勻淨,顯然已經睡熟,冷冷道:“她腳腫得厲害?”

  林嬤嬤正要輕手輕腳上床,聞言錯愕地看一眼平煜,忙道:“可不是,虧得小姐能忍,要不然早不知哭成什麼樣了。”

  說完,見平煜面上沒什麼表情,又訕訕地停嘴。想起平家跟傅家的過結,心下唏噓,躺到床上,想著平煜在一旁,不知為何格外踏實,很快便睡著了。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主僕二人是被一陣輕輕的敲門聲給吵醒的。

  兩人坐起一看,外面日頭高高掛起,平煜早已不知去了何處,。

  林嬤嬤慌忙應了一聲,替傅蘭芽匆忙穿上衣裳,起身開門,卻是李珉,他身後跟了個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

  見林嬤嬤開門,李珉道:“這是六安城裡出了名的丹青妙手,專治跌打損傷,姓劉,平日不怎麼在城中,聽說傅小姐腳傷加重,我特請了劉大夫來給傅小姐看看腳傷。”

  林嬤嬤沒想到李珉這般心細,自然是千恩萬謝。

  李珉嘴角抽抽,怎敢說出實話,只道:“這幾日咱們都會暫時留在六安城,傅小姐可以安心養傷,等傷好了再上路。”

  第24章

  傅蘭芽腳上的傷實在太嚴重,林嬤嬤不敢再計較是否該避嫌,回到床旁替傅蘭芽戴上幃帽,便將劉大夫和李珉請了進來。

  李珉早在林嬤嬤幫傅蘭芽提起裙子露出腳踝時,便忙不迭將頭撇到了一旁,但餘光仍不免睹見一抹雪白,想起傅蘭芽那張精緻如天成的臉龐,耳根都紅了三分。

  那位劉大夫目不斜視,看了看傅蘭芽的腳傷,沉吟片刻,錯手推拿了幾下,因手法頗妙,動作又極快,傅蘭芽還沒來得及喊痛,劉大夫便已氣定神閒地收了手。

  推拿之後,劉大夫又開了些外敷的方子,告訴李珉,若方便,將藥碾成末,加熱之後,一日三次熱敷在患處。

  這法子看似容易,但實行起來頗為繁瑣,林嬤嬤擔心李珉會嫌麻煩,不肯答應。

  沒料到李珉聽了之後,眉頭都不皺一下,就慡快道:“沒問題。”

  劉大夫又叮囑了幾句“近日宜靜養,不得四處走動”之語,便告辭而去。

  林嬤嬤跟在李珉身後,送了劉大夫出來,回來悄聲問傅蘭芽道:“怎麼樣?可好些了?”

  傅蘭芽暗嘆林嬤嬤心急,這都傷了幾天了,怎會這麼快便見好?不忍她失望,仍笑道:“好些了。”

  過不一會,客棧夥計送來午膳,守在外頭的陳爾升在外頭細細檢查一番,未察覺不妥,這才放心讓夥計送進來。

  用過午膳,傅蘭芽立在窗前靜靜眺望後院花園。

  三樓甚高,園中景象一覽無餘。

  她看了一會,忽然生出個猜測,會不會流杯苑跟這座客棧的主人其實是同一人?兩處建築,布局手法簡直如出一轍,要說彼此之間沒有瓜葛,她說什麼也不信。

  可前者在京城,後者在雲南,相隔又何止千里……

  此事一時無解,她思忖一番,疑惑地將思緒飄向昨夜平煜看見王世釗受傷時的驚訝神情,當時平煜的表現太過怪異,實在耐人尋味。

  照她這些時日冷眼旁觀,王世釗能力不足,心勁卻頗高,被平煜處處壓制住,顯見得並不不服氣,兩人之間的關係,算得上暗cháo涌動,

  既如此,為何平煜見到王世釗受傷,第一反應不是稱願,而是出乎意料呢?

  她只覺周遭的人和事,每一件都暗藏玄機,一堆疑問,讓人忍不住想追尋答案。包括昨夜夜襲客棧的刺客,已然過去了一晚,相信平煜此時已有了頭緒,可惜此人深不可測,從他口裡,極難打探不到內情。

  可不試一試,又怎知道一定不行。

  她轉過身,往淨房瞄了瞄,林嬤嬤正在裡頭洗滌衣裳,便扶著床畔,一步一挪往門邊去。其實晚上問也使得,可誰知到了晚上,又會發生什麼意外,何不早些弄個明白。

  她開了門,立定,李珉不在,門外只有一個不苟言笑的陳爾升。

  她微微一笑,溫聲道:“陳大人,不知平大人可在客棧中,能否轉告他一句,我有些重要的事想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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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煜的確在客棧中,昨夜送出那封信後,他一直在等對方的回應,怕又出亂子,不放心李珉等人,一時不敢出去。

  誰知等了半天,沒等來想要的回信,卻等來了一封未署名的拜帖。

  他從客棧夥計手中接過那拜帖,一目十行看完,隨手扔回桌上,無可無不可道:“煩請轉告那位當家人,我有要務在身,不方便四處走動,議事可以,煩請他來客棧一趟。”

  那夥計應聲退下。

  沒過多久,秦門中人竟果然來了客棧,請夥計傳話,說就在樓下大堂候著,請平大人下樓說話。

  平煜想了一回秦門來找他的目的,不緊不慢起身,開門準備下樓。

  剛出門,便見傅蘭芽在門旁跟陳爾升說話,陳爾升雖然面無表情,跟平常毫無二致,但頰邊顯見得有些發紅。

  他心中莫名一堵,目不斜視便要走過去,誰知陳爾升卻喚住他道:“平大人,傅小姐有話要跟您說。”

  平煜停步,眼睛仍看著前方,不咸不淡道:“要說什麼?”

  傅蘭芽看一眼周圍,見身旁無人,便壓低聲音道:“煩請平大人借一步說話。”

  話音剛落,對面房門忽然打開,裡面出來一行人,為首那人衣飾華貴,頭戴幃帽,正是那位永安侯府的鄧小姐。

  平煜聽見身邊動靜,眉頭一皺,再不停留,邁開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位鄧小姐透過幃帽靜靜看一眼傅蘭芽,也扶著婢女的手往樓下而去。

  傅蘭芽向平煜套話的計劃落空,只好對陳爾升感激地笑笑,關上房門,回到房中。

  平煜到了樓下,見堂中立著幾人,姿態雖隨意,但都氣勢隱隱,看得出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其中一人,一身月白絹袍,腰間繫著柄長劍,氣宇軒昂,正負手背對著樓梯。

  聽到動靜,那人回頭一看,見到平煜,先是怔了一下,隨後便斂了異色,大步迎來,熱絡道:“這位便是平大人吧,幸會幸會,在下是來為昨夜之事前來致歉的。”

  平煜見此人雖做男子打扮,但唇紅齒白,身形嬌小,一看便知是女子假扮。

  他心思一轉,佯作不知,下了樓,立定,隨意拱了拱手,淡淡一笑道:“不敢當。此處人來人往,說話並不方便,對面有間茶館,比此處清淨,不如去那借一步說話?”

  那幾人眸光相顧,自然無不應之理,很快便跟在平煜身後到了茶館。

  坐下後,那女子含笑對平煜道:“忘向平大人做介紹了,鄙人姓秦,單名一個勇字,是秦掌門的堂兄,因我這兄弟剛接手門中事務,不甚熟捻,我比他虛長兩歲,又曾跟著父輩歷練過兩年,故而時常幫著秦掌門周全一二。”

  平煜只管笑著飲茶,並不接話,他對秦門的家務事並無興趣,但這人顯見得是女兒身,卻以秦門半個當家人的身份自居,即便在江湖中,亦並不多見。

  忽然想起傅蘭芽,可惜養在深閨中,不能出來行走,否則以她的機變能力,怕是不會輸給任何鬚眉男子。

  想起剛才出來時,她似乎有話要對他說,忽然變得有些心不在焉,放下茶盅,對秦勇道:“幸會幸會。”

  秦勇看出平煜眼裡的敷衍之色,跟身旁幾位長者對了個顏色,少頃,轉過頭笑著看向平煜道:“昨夜我弟弟行事太過莽撞,得罪了平大人,在下替他向平大人陪個不是。”

  說完,雙手捧酒,一飲而盡。

  平煜這才正眼看向她,看著她將茶盅放下,接話道:“賠罪不敢當,但難得秦公子這般豪慡,有什麼話,直說便是了。”

  秦勇見平煜總算擺出公事公談的態度,正了正臉色道:“今日來找平大人,一是為平大人昨日所出示的那塊令牌,誠如平大人所言,當年老掌門的確留下遺言,若穆家持此牌來找秦門,只要不違背幫中規矩,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二是為著鎮摩教近日蠢蠢欲動之事,秦門向來跟鎮摩教著這等邪教勢不兩立,昨夜平大人走後,秦掌門已連夜去信給其他門派,過不多久,便會集結天下正道,齊來對付鎮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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