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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姚黃雲接入過兩具,化為灰燼的螺鈿彌勒和馬雙城留下的吞生刀。

  岑琢握住連接器,「你幹什麼?」逐夜涼明顯彈動了一下。

  「跳神能影響骨骼系統,」岑琢將連接器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如果再接入一個意識,我們兩個人,也許能奪回骨骼的操縱權。」

  他說的有道理,可連接器是一具骨骼最敏感的部件,此時被岑琢握在手裡,即將插入他的神經元,逐夜涼無法不戰慄。如果做ai是對身體的探索,接入則能直達彼此的靈魂,是精神最深處的水乳交融。

  岑琢緩緩插入,堅硬的金屬刺進溫熱的肉體,逐夜涼在冰冷的雪地上顫動,滿溢的紅外輻射能融化了軀幹周圍的冰雪,拖著恆溫艙的白鹿不安地扑打耳朵。

  「嗯……」逐夜涼克制不住呻吟。

  「葉子!」岑琢弓起身體,緊貼他炙熱的艙壁。

  兩個獨立的意識在較勁,兩股強烈的感情在合一,無數畫面從彼此眼前飛掠而過,平窮街區一棵稀疏的桃樹,攔腰折斷在椅子上的少女,笑彎了雙眼的白濡爾,繁星滿天的夜空,鮮血、機油,綿延不絕的骨骼屍體……突然,是一張照片,上頭的人紅著臉,摸著頭髮大剌剌地笑。

  岑琢的心臟驟然縮緊,那是自己,藏在逐夜涼CPU的角落,他渾身戰慄,每一寸皮膚都燒起來,要融化了一般,神經元和電磁信號反覆鬥爭,在鬥爭中擁抱,彼此勃動糾纏,汗涔涔的,仿佛經歷了一場頭暈目眩的高潮。

  接著是他們共同的記憶,沉陽、北府、太塗、烏蘭洽,一路並肩攜手,蘭城、興都、江漢、迎海,愛與恨糾葛不休——

  「我們是飛鳥與魚,永遠到不了對方的彼岸!」

  「我用我全部的能量、我的畢生、我身上的每一片鋼鐵愛你!」

  「這一次,我的御者艙只為你一個人打開!」

  「叮咚!」

  岑琢倏地睜開眼睛,落著雪的天,從沒有過的清晰視野,三套詳細的校準參數,耳邊是心臟的跳動聲,葉子?他甚至不用開口,逐夜涼就在他心裡回答:我在。

  右CPU的指示燈瞬間亮起,窒息感通過神經元傳導過來,還有四肢斷裂般的疼痛,岑琢試著攥了攥手,那不是他一個人的手——他在逐夜涼的身體裡,逐夜涼在他的靈魂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通過一具骨骼,靈與肉合而為一。

  牡丹獅子悍然掙斷繩索,一個翻身跳起來。

  諾敏人用土語驚叫,通過逐夜涼的意識,岑琢聽懂了,他們想跑。

  兩個人同時操縱一具骨骼,可能嗎?這個疑問轉瞬即逝,牡丹獅子揮起單刀,伴著惶急的鼓點,隨著疾風般的口弦,魔鬼一樣所向披靡,他們是一個人,有著同一個目標,存著同一個意志,分享著同一個靈魂。

  滾燙的血灑在雪地上,迅速被北風帶走了溫度,高傲的女頭人倒臥著,還有她引以為傲的跳神和弓箭手,口袋裡的蓖麻種子滾出來,被風雪掩埋。

  牡丹獅子牽起染血的白色馴鹿,拖著自己沉睡了近十年的肉身,走出這個神秘的部落,向著南方杏黃色的地平線,緩緩遠去。

  超音速穿梭艙一直在索拉倫河邊等著,喪失機動性的青菩薩被回收固定在艙內,穿梭艙全速返航,入夜前趕回伽藍堂江漢總部。

  神經元研究所全員待命,恆溫艙一到,立刻開啟1號手術室,經過消毒,逐夜涼推著恆溫艙進去,岑琢卻叫住他:「葉子……」

  他欲言又止,因為怕,這場手術要捕捉的不是別的,而是一段稍縱即逝的意識,萬一抓不住怎麼辦?如果移植失敗,這一刻就是他們的永別。

  逐夜涼閃了閃目鏡燈:「等著我。」

  「我不在意你有沒有肉身,」岑琢想去抓他的手,「我想好了,有骨骼就夠了,只要是你,什麼我都可以。」

  「可我在意,」逐夜涼後退一步,「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要為了你,變回人。」

  說罷,他轉身走進手術室,岑琢盯著那簇火焰般的背影,暗自捏緊了拳頭。

  07師沒了,獅子堂不復存在,關於意識移植技術,只有染社檔案室保存下來的兩卷資料,沒人知道這場手術的吉凶。

  三十四個小時零二十八分鐘,岑琢在手術室外等了一天兩夜,日出時門開了,他瞪著發黑的眼眶,忐忑地等著命運的宣判。

  逐夜涼被推出來,真正的他,年輕的臉上戴著呼吸罩,一吐一納間,噴著霧狀的哈氣,岑琢的心放下來。

  「怎麼樣?」他問。

  「很成功,」負責移植的技術人員簡要匯報,「意識移出肉身時就做了反移植準備,所以整個過程非常順利,時間都花在記憶同步上。」

  「那,」岑琢握住逐夜涼溫熱的手,「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不好說,也許一天,也許一年。」

  也許一輩子?岑琢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停跳了,忽然,似有若無的,逐夜涼回握了他一下,握得他一顫。

  「會長?」

  「他……」岑琢低頭看著那張臉,濃烈、鮮明,確實像逐夜涼說的,可以和戴沖一較高低,「剛才握了我一下。」

  「也許是無意識的肌肉抽動,」技術人員實話實說,「在恆溫艙這幾年,肌肉組織保存完好,但如果長時間醒不過來,會出現肌肉萎縮,讓醫務中心那邊出幾個人吧,每天儘可能多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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