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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嬤們抱著肉身神趕來,哨子首尾接好,掛在她胸前,馮光微弱地喘息,握著賈西貝的手說:「我的遺言……」

  傷兵所馬上被哭聲淹沒,這樣好的堂主,並肩作戰了六年的戰友,所有惋惜、不舍、悲慟,都是真的,毫不摻假。

  「在政府軍服役的時候,我的長官說……蘭城並不是國境,我們的國境還在西邊,是連年內戰把大片的土地丟失了……」

  賈西貝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他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死亡已經叩門,他卻仍在自己的理想里縱橫,而這個理想,沒有半分私心。

  「向西……賈西貝,」馮光糊塗了,不停對這個小姑娘似的孩子囑咐,「向西,拿回我們的土地,找回我們的榮光,向西——」

  手鬆了,從賈西貝的手背上滑下去,落到血染的粗布衣服上。

  「堂……主?」賈西貝輕聲叫,叫了兩聲,臉一下子垮了,像是第二次失去父親,嚎啕大哭。

  這是一場勝利,蘭城人卻用眼淚迎接它,哭聲充斥著孤塔般的城,那樣高,那樣遠,直達天際。

  肉身神掙開嬤嬤的懷抱,爬到賈西貝腿上,抹了抹他哭紅的臉蛋,然後,在所有人面前抓住他的手,高高舉起。

  傷兵所肅然安靜。

  賈西貝不知道怎麼了,一邊抽噎,一邊想收回手,陳郡卻瞪著眼,替大家問:「神,您是選出了新的堂主嗎?」

  「啊?」賈西貝看看他,又看看舉著自己手的女孩兒,「新的堂主?誰?」

  高修明白了,這些人,這些自私的人,想把賈西貝從他們身邊搶走。

  「新的堂主,」陳郡再次確認,「是伽藍堂的賈西貝嗎?」

  「啊?」賈西貝傻傻的,張大了嘴。

  肉身神叼起胸前的哨子,使勁兒吹了兩聲,輕快、短促,是肯定的意思。

  陳郡立刻扶起賈西貝,把他推向人群,沸騰的人們發出響亮的歡呼:「神為蘭城選出了新的堂主,來自東方的日月光賈西貝!」

  賈西貝被簇擁著、祝福著,慌張地解釋:「你……你們搞錯了!我不是……我……」他回頭找高修,人山人海,找不見,「我不行,怎麼回事……」他害怕得發抖,癟著嘴又要哭鼻子,「我是個娘娘腔!」

  他是個娘娘腔,別人拿來羞辱他的話,卻成了他拒絕的理由。

  人們安靜下來,默默看著他,他抖著肩膀掉眼淚,高修擠過人群,心疼地摟住他,把他帶離這個瘋狂的人群。

  他們回到城中心的住處,元貞在燒水,逐夜涼守在床邊,床上是昏迷的岑琢。

  陳郡和肉身神緊隨而來,高修很反感,擋在賈西貝身前:「你們走吧,他不會留下的。」

  「他留不留下,」陳郡跟他講理,「應該是他決定,不是你。」

  「我是他哥!」

  噪雜聲驚動了岑琢,他抖了抖睫毛,睜開眼。

  逐夜涼胡亂運轉的CPU這才平靜下來:「醒啦?」

  「葉子……」岑琢茫然掀開被,他什麼都沒穿,光溜溜發了一身汗,要起身,左肩突然劇痛,這才想起之前的激戰,天空、湖水、水中那個破釜沉舟的吻……

  他騰地紅了臉,不只是臉,從眼瞼到耳廓,從脖頸到鎖骨,還有滿身的牡丹花,逐夜涼眼看著他開放了。

  岑琢不敢面對他,那樣明目張胆的吻,傻子才不明白。

  「喂,面什麼壁呢,轉過來啊。」

  岑琢無語,這傢伙的嘴仍然那麼賤,不像討厭自己的樣子。

  「發燒了嗎,」大手碰了碰他灼熱的皮膚,「怎麼紅成這樣?」

  被他碰過的地方又熱又麻,岑琢快被自己不可抑止的心跳殺死了,一轉眼看見門口的陳郡,連忙喊:「哎那個誰,打聽個事兒。」

  陳郡撞開高修,走進來。

  岑琢避著逐夜涼的視線:「你們聽說過一個叫曼陀羅的組織嗎?」

  逐夜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這是他第二次問到曼陀羅,這小子否認不了,他心裡裝著自己這具機械。

  陳郡不知道,肉身神也搖頭。這在逐夜涼的預料之中,他沒料到的是,自己似乎沒那麼在意曼陀羅了,什麼往事、肉身、復仇,好像都褪了色,只有身邊這個人,萬綠叢中一點紅,那樣的鮮明。

  隨後陳郡說了肉身神選堂主的事,岑琢有些意外,看向門邊的賈西貝,那孩子侷促地低著頭,兩隻小腳可憐地對在一起,他還那麼稚嫩,擔得起這樣的重任嗎?

  「是去是留,」岑琢表態,「小貝自己定。」

  賈西貝吃驚地抬起頭,他長這麼大從沒自己做過決定,做御者是爸爸定的,離開沉陽是岑琢定的,就連被選成這個蘭城堂主,也是肉身神擅自舉了他的胳膊,現在告訴他可以自己決定命運,他忽然覺得無措,甚至害怕。

  陳郡他們沒勉強,道過晚安就離開了,元貞想和賈西貝說話,被高修搶了先:「小貝,」他拉他到屋後,「你捨得我和元貞嗎?」

  天黑了,星星出來,賈西貝在蒙昧的夜色中搖了搖頭。

  「這裡的人你都不認識,我和元貞不在,萬一他們欺負你,怎麼辦?」

  賈西貝忽閃著眼睛,怯怯的。

  「還有殺人流血,」高修別起他鬢角的軟發,「你像個小姑娘似的,會吃虧的。」

  賈西貝覺得他說的對,自己是個娘娘腔,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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