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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日出前到西門,太陽一出來就決戰」陳郡說。

  賈西貝深吸一口氣:「那個沖霄箭, 很厲害嗎?」

  「我去年夏天才來, 沒遇上,」陳郡看他女里女氣的神態動作, 還是不大習慣, 「聽說很厲害。」

  賈西貝眨巴著眼睛:「那個……你是獅子堂的人, 怎麼跑到染社來啦?」

  「獅子堂早沒了,」陳郡翻著一雙貓兒眼,左眼黑,右眼藍, 是現在一種比較常見的變異病, 胎兒期在母體內過度暴露於金屬輻射造成的, 「我一家子都是獅子堂的,好不容易逃出染社的包圍圈,卻被自己人算計了。」

  賈西貝經歷過烏蘭洽,知道那些泥潭裡的掙扎:「內訌?」

  陳郡點頭:「我命大,活到今天。」

  賈西貝學著哥哥們的樣子,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都過去了。」

  「無論幫獅子堂打染社, 還是幫染社打獅子堂,」陳郡說,「都是兄弟鬩牆,但蘭城不一樣,保家衛國是有意義的事。」

  賈西貝和他差不多大,但不同的出身和閱歷,見識遠沒他深刻:「小郡,你懂得真多。」

  陳郡嘿嘿笑:「你先把伏擊地點記好,」說著,指向東側的一條小巷,「從M6開始,不要進入,從K9到K22……」

  賈西貝用心記下,因為認真,小眉頭緊緊皺著,突然什麼東西撲到腿上,熱乎乎的,他低頭看,是扎著兩個小辮子的肉身神。

  「是你呀,怎麼又亂跑了?」他沖她笑,照顧她的阿嬤們氣喘吁吁跑來。

  小姑娘向他伸出手,要抱,賈西貝逗她,搓麵團似地搓她肉肉的小臉蛋。

  「她真黏你。」陳郡怪異地說。

  「嗯?」賈西貝把她抱起來,往前走。

  「她很難搞的,從來不讓人碰。」

  賈西貝驚訝:「明明很乖很聽話啊,」他玩著小姑娘的手指,在她胸前看到一個翅膀形狀的金屬哨,「這是什麼?」

  「她的口笛,」陳郡說,「你沒發現嗎,她不會說話,高興的時候吹兩聲,不高興或是危險的時候,就吹三短一長。」

  「哦……」賈西貝摸摸小姑娘的頭,繞過這個街角,迎面碰上岑琢和逐夜涼,馮光陪著他們,在向他們展示晚上要放到城外去的大型鐵蒺藜。

  看到賈西貝,馮光和藹地問:「骨骼子彈裝滿了嗎?」

  「裝滿了,」賈西貝小臉紅撲撲的,「謝謝堂主!」

  馮光轉向陳郡,手指似有若無指著賈西貝的胸口,「明天你和他一組,在側翼……」

  這時,肉身神兩手抓住那根手指,往旁邊推開了。

  眾人愣了一下,但沒當回事,只有馮光,試著又指了一次,她第二次把他抓住,很明確的,不讓他指。

  「堂主?」

  賈西貝覺得馮光的神色有些怪,像是驚訝,又仿佛瞭然,百感交集似的,這個三十歲的「老」御者笑了笑,握住賈西貝的胳膊:「明天你不要出城了,上城樓吧,和肉身神一起觀戰。」

  「為什麼?」賈西貝和陳郡異口同聲。

  「堂主你別看這小子像個小姑娘,」陳郡說,「他穿上骨骼就不這樣了,火力很猛的,而且總能想到我前頭,我從沒碰過這麼好的搭檔!」

  馮光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向一旁走開。

  陳郡追著去了。

  「這兒的人怎麼怪怪的,」岑琢低語,視線不期然和賈西貝懷裡的肉身神相遇,她看著他,深深的,像要洞穿他的過去和未來。

  這種眼神,令人生畏。

  逐夜涼走向賈西貝,低聲說:「你去說服高修,讓他明天跟你上城樓。」

  賈西貝茫然。

  「明天是大戰,」逐夜涼的聲音通過金屬裝置發出來,但那裡頭,是貨真價實的人類感情,「他只有一條手臂,別讓他折在這兒。」

  賈西貝懂了,抿緊嘴唇,鄭重地點了頭。

  岑琢默默看著逐夜涼的背影,那天夜裡,在星空下,自己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問他:你的CPU信嗎,神諭什麼的。

  他沒回答,因為他不信。

  是呀,一具金屬骨骼,怎麼可能信神呢。

  但接下來,逐夜涼說:可我信自己,我想要的,哪怕是妄想,哪怕驚世駭俗,哪怕要改變神的意志,我也會拼死追求。

  妄想、駭俗、追求。

  現在想起這三個詞,岑琢的心口還在發顫,這個人太可恨了,意有所指似的,與他若即若離,像一隻結網的蛛,把人牢牢定在原地。

  逐夜涼轉回身,岑琢倏地移開眼睛。

  「你在看我嗎?」那混蛋居然問。

  岑琢攥緊拳頭,扯出一個笑:「你有什麼好看的,硬邦邦的沒曲線。」

  「你不就喜歡硬的。」逐夜涼照舊開玩笑。

  可現在岑琢受不了這種玩笑:「硬也不是你這種硬。」

  逐夜涼似乎不太高興:「那你在看什麼?」

  岑琢想遠離他,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喘上一口氣:「看白痴。」

  說罷,他扭頭就走。

  「喂,」逐夜涼叫住他,「明天不許離開我身邊,一米也不行。」

  我□□【操你】媽!岑琢在心裡吼,臉上卻掛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回過頭:「亂軍不長眼,不是你想護,就護得了的。」

  逐夜涼知道,正因為知道,才慌張:「我就是把自己搞廢了,也會遮在你頭上、擋在你前頭,讓你活著離開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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