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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到蘭城腳下,確實像逐夜涼說的,東側城門大開著,甚至沒有骨骼守衛,只有兩個社團人員,穿著窩囊的棉大衣在作登記。
卡車緩緩駛入,在標識線停下,作登記的人走上來:「你們幾個人?」
「五個。」元貞答。
那人往駕駛室里看:「幾個男人?」
元貞覺得奇怪:「都是男人。」
那人指著大眼睛小嘴巴的賈西貝:「這個也是男人?」
賈西貝的臉唰地紅了:「我、我是!」他湊到窗口,又羞又氣,鬧脾氣的小姑娘似的,「我還沒成年,所以看著小!」
那人瞧他說話的語氣,更懷疑了:「男就是男,女就是女,不許冒充啊。」
「我……」賈西貝一著急,把右側太陽穴的頭髮撩起來,「我是御者!」
壞了,所有人神色一凜。
沒想到作登記的卻面露喜色:「有骨骼嗎?」
「有!」賈西貝扒著窗戶,看他在筆記本上詳細記錄。
「上過戰場嗎?」
「上過。」
「殺過人嗎?」
賈西貝遲疑了:「沒……還沒有,」他解釋,「還沒碰到機會,要是碰到了,我不會手軟的。」
這時後頭排隊的一具骨骼著急了,敲著銀灰色的胸甲嚷嚷:「這車怎麼這麼費勁,還能不能進城了!」
元貞從車窗往後望,這一望,整個人都驚了,那具骨骼在左胸的顯眼處噴著一顆咆哮的獅子頭。
元貞回身,低聲對岑琢說:「是獅子堂的骨骼。」
「什麼?」岑琢愕然,看向作登記的人。
那人往後打量,笑起來,熟絡地打了個招呼:「回來啦,弄到足夠的炮彈了嗎?」
他們居然認識。
元貞有點懵,又探頭去看那具骨骼,銀灰色骨骼注意到他的視線,兇悍地亮起雙側炮筒燈:「看什麼看!」
另一名工作人員過來,從隨身的工作包里數出五張金屬牌,遞進駕駛室:「下午三點,按時到西門集合。」
元貞把牌子看看,上頭有編號,從2446到2450:「這是?」
工作人員打著進城的手勢:「下午有野戰,所有十五歲以上的男性都要出城,骨骼責無旁貸。」
「野戰……」元貞愣了,「和誰打?」
「西邊的人。」說著,工作人員拍打車門,催促他們進城。
元貞連忙轉動方向盤,但一臉迷惑,西邊……是什麼人?
「怎麼回事?」賈西貝絞著指頭,有點怕。
岑琢搖頭:「下午上戰場就知道了。」
「我們真要幫他們打仗?」高修冷哼,「憑什麼。」
「做做樣子,」逐夜涼說:「大家都保存實力。」
「西邊……」岑琢咀嚼這兩個字,「我們一直以為蘭城就是世界的極限了,世界以西長什麼樣子,難道你們不好奇嗎?」
好奇,每個人都好奇,所以不到三點,他們就穿好骨骼,到西門下報到了。
西門和東門不一樣,有長長的通道式門洞,從門洞的長度看,西城牆的厚度大約是東城牆的三倍,而且牆上布滿了瞭望哨和發射孔。
「這面牆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逐夜涼望著牆上多次損毀和加高的痕跡,「這裡至少有十幾年的對西作戰史。」
「從獅子堂時代以前就開始了?」元貞詫異。
在岑琢的印象里,逐夜涼應該是無所不知的:「你都是第一次知道?」
逐夜涼怔了怔,緩緩點頭。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城門下,岑琢他們開始往門洞裡移動,身邊有骨骼,也有普通戰士,但有一個共同點——神色嚴峻,全副武裝。
「場面有點大啊。」岑琢說。
「不要離開我身邊。」逐夜涼回應。
三點整,一千多人同時擠在這條筒狀通道里,沒有爭吵,沒有推搡,甚至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面向西方,那裡黑洞洞的,擋著一扇閉緊的城門。
遠處有骨骼的奔跑聲,還有一種怪異的轟鳴,逐夜涼聽過,是重型戰車的發動機,就在門的那一邊。
突然,人群潮水般開始涌動,消息嘶喊著從後往前傳:「最上師到了!準備作戰,開城門!」
周圍的骨骼一具具亮起照明燈,像一片浩瀚的星海,把漆黑的門洞照亮,有合金刀的拔刀,用重炮的翻炮筒,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滿目肅然的煞氣。
隨著金屬大門緩緩提起,一束微光照進門洞,所有人齊聲低吼著「最上師」三個字。
岑琢抱著特種槍,聚精會神瞪著門外,在這種緊繃的氣氛下,沒人能保持冷靜,腎上腺素瘋狂分泌,亢奮得牙齒都抖了。
大門高過頭頂,普通戰士先衝出去,然後是骨骼,門外是一個小坡,跑到坡頂就能看到西面的情形,坡下是一馬平川,已經被密密麻麻的骨骼鋪滿,還有笨重的戰車,正向著蘭城席捲而來。
「殺光他們!」身後有人喊,岑琢他們卻發懵,他們自詡身經百戰,但從沒經歷過這種場面,平原野戰、你死我活,這是真正的戰爭。
雙方在距城門五百米處遭遇,前鋒激烈地攪在一起,炮聲、槍響、鮮血,還有被打飛的、速度極快的骨骼碎片,岑琢滿眼都是混亂的肢體,耳朵里全是慘叫和機械的噪音,他只知道敵人操著不同的語言,他們的骨骼上有一個醒目的七芒星標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