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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瑾說:“天開始熱了,想不想去避暑?”
“不是有空調?”她說,“我寧可在家裡打遊戲上網。”
“網癮少女。”
“還有追劇。”
“在看什麼?”
“神鵰俠侶,一見楊過誤終身。”頓了片刻,魚麗嘆氣,“不見楊過終身誤。”
裴瑾笑了起來,意有所指:“在他心裡,姑姑永遠是姑姑,無論她遇見過什麼。”
魚麗顧左言他:“今天午飯吃什麼?”
“你自己吃,我替你做了飯,”裴瑾上樓去換衣服,“下午我要出去。”
魚麗悶悶不樂,裴瑾換好衣服下來:“幹什麼沉著臉,我又不是攔著不讓你出去,你出去玩好了。”
魚麗咬著筆桿:“題目難,我要好好研究一下。”
“原來是這樣,我當是因為我不陪你,生氣了。”裴瑾嘆口氣,慢悠悠地走出門去,“是我自作多情。”
魚麗有衝動把筆擲向他,可裴瑾像是腦後長了眼睛似的,回過頭說:“回來給你帶冰激凌,好不好?”
“哼。”她像是難討好的小女孩。
裴瑾看著她微笑:“乖一點,我會早點回來。”
“你回不回來,到底干我何事?”她像是趕蒼蠅一樣揮揮手,滿是不耐。
裴瑾不生氣,笑著離開了。
魚麗手托兩頰發呆,心裡想,好像越來越失控了,和他在一起,忍不住拌嘴,嫌他壞,可他要走,徒然失落。
噢,對,那也不能叫拌嘴,那像是調情。
明明之前還是朋友,現在怎麼相處都不自在,和他靠得太近,她會無故想起他肩膀的溫度來,臉頰迅速發燙,根本不受大腦控制。
封逸?不不,她不想去想他,一路行來,行囊太重,她被壓彎了腰,幾乎喘不過氣來。
所以她格外留戀裴瑾帶給她的快樂時光,他讓她暫時忘記了傷痛。
可是,這樣的日子,能有多久呢?
***
裴瑾今天罕見地出現在了流光,他自隱蔽的電梯上去,直接進入辦公室,崔瑩瑩見他出現,先鬆了口氣:“老闆。”
“怎麼回事,露詩的人怎麼會來我們這裡?”裴瑾意外極了。
露詩是美國一家著名的通訊企業,掌握著當今最先進的通訊技術,國內不知多少公司掙破頭也想與他們合作。
崔瑩瑩吃了一驚:“怎麼會,說是老闆的熟人介紹。”
裴瑾怔住了,他微微垂眼,半晌,問:“現在還在開會?”
“是,對方的條件並不苛刻,但提出必須見你一面才能定下。”崔瑩瑩覺得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裴瑾嘆氣,他早該想到這一點,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歸是要面對的:“我知道了。”
他走到會議室前,推門進去。
新裝修的會議室簡潔大方,長條桌上坐了十來個人,一邊是流光的高管,各個喜形於色,另一邊只有三個人,但氣勢極足,相比之下,流光的管理層真是不夠看。
裴瑾慢慢走進去,微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小喬,來就來,何必如此?”
坐在上首的是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容貌極美,戴了一串大耳環,蜜色肌膚,白色襯衣,手上戴一隻男表,她抬起眼看向裴瑾,第一眼就怔住了。
過了好些時候,才幽幽道:“若非如此,你恐怕不願意見我一面。”
“有見面的必要嗎?”
“可現在,我們還是見面了。”她的聲音十分動聽,然而,態度強硬超出想像。
裴瑾笑了笑,靠在門邊,也不坐下:“然後呢?”
“我聽說你遇到了麻煩。”她施施然道,“我願意幫你。”
裴瑾笑壞了:“小喬,你以為我落難了,現在,輪到你來救我?”他打量著面前的女子,“你長大了,你的脾氣,像足你父親。”
小喬氣定神閒:“好極了,你知道家父為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別鬧了,回家去吧。”裴瑾道,“玉子說你不一樣了,我看還是老樣子,小女孩脾氣。”
小喬微笑:“不,當年的小女孩奈何不了你,可今天不,我能救你,也能弄垮你。”
流光的員工緊張起來,露詩這樣的巨頭要搞他們,流光這艘小船可是說翻就翻。
裴瑾笑著搖了搖頭:“小喬,威脅人要拿住要害,你看你,這樣威脅人同小女孩有什麼區別?”頓了頓,他看向其他好奇的圍觀群眾,揮了揮手,“散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副總大為不舍:“老闆,合同……”
裴瑾道:“不適合公司目前的發展,切勿好高騖遠。”
副總堅持:“機會難得……”
“我想,我是老闆,我有決定權,你如果覺得我霸道專橫,隨時可以離開。”裴瑾淡淡道,“散了。”
雖然露詩的合同誘惑力十足,可混到這份上,人人知道是誰發工資,大家很有眼色地收拾東西離開。
裴瑾對小喬說:“散了。”他轉身離開。
小喬站起來:“裴瑾!”
裴瑾轉過身,沒奈何,想了想:“走吧,我請你吃午飯。”
“我不是為了一頓午飯而來。”
“那麼,常青市風光不錯,可以一看。”
“裴瑾,十八年前,你趁我外出念書消失,一走那麼多年,就為了躲開我。”
“我的離開與你無關,再者,當年我倆也沒有任何關係,你是我好友妻子的妹妹,僅此而已。”
二三十年前,裴瑾還在香港。
那時,他有三個比較要好的朋友,一個是杜謙,也被他們戲稱為杜寶玉的杜大才子,另一個十分喜愛喝酒,一日不飲酒就渾身不痛快的老酒鬼,因為那句“浮生當浮一大白”,被叫做蘇浮白,還有一個是出了名的老饕,因為饕餮為第五子,就叫他蕭五。
他們四個人志趣相投,雖然各有愛好,可都精通歷史典故,興趣愛好廣泛,時常聚在一起飲酒作樂,談天說地。
和杜寶玉這個多情種不一樣,蘇浮白有個很恩愛的妻子,妻子有個妹妹,因為她們姓喬,又都是極其標緻的美女,就戲稱為大喬小喬。
喬家姐妹的父親是香港有頭有臉的人物,家財萬貫,兩姐妹同父異母,但感情極好,大喬結婚後,小喬時常來姐姐家裡,一來二去的,也就和裴瑾熟悉了。
四個人里,杜寶玉風流孽債纏身,蘇浮白是姐夫,蕭五腹內錦繡,可其貌不揚,就屬裴瑾最出色,風度翩翩,又滿腹才學。
不喜歡他喜歡誰?小喬幾乎對他一見鍾情。
可裴瑾無意成家,更不願意招惹良家女子,一直敬而遠之,十八年前,他在香港留下一封書信後失蹤,再也沒有和他們見過面。
一直到前些日子,與玉子重逢,而小喬,也千里迢迢追了過來。
有時候,情之一字,不會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改變,反而會逐漸成為執念,而當代的執念又與從前不同。
從前,車馬很慢是不是?現在呢,現在一班飛機,一天足以到達世界的任意角落,天涯海角追尋一個人變得太容易了,怎麼會輕易放棄?
美國遠不遠?遠隔重洋!可說來也就來了。
裴瑾知道這次必須徹底使她死心,下定決心,反而溫言以待:“來都來了,去玉子那裡吃飯吧,咱們敘敘舊。”
小喬發現自己身不由己站起來跟隨他離開,心中黯然,有什麼辦法呢,喜歡別人,就是要被牽著鼻子走。
十八年不是彈指一揮間,她交過男友,也一度想結婚,可心裡對他念念不忘,終究拒絕了別人遞過來的指環。
兜兜轉轉,沒想到還能遇見他,玉子轉述他的話,滿頭白髮,老態龍鍾?她不介意,甚至還有些歡喜,他年輕時她還是個小女孩,可現在,她長大了,美貌標緻,她仍然愛他。
可是,這一見面,她就覺得好像回到過去了,他的樣貌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俊朗如昔。
他騙人。她心裡想著,心裡不知是苦澀,還是甜蜜。
裴瑾和她去了玉子的會所,玉子一早等在那裡,像是早知有今日。
小喬去補妝的間隙,她低聲和裴瑾道歉:“我沒有透露你的身份,但……”
“我明白,最近有很多人在查我,並不奇怪。”裴瑾沒有怪罪她的意思。
玉子笑了笑,說:“面對面講清楚是好事。”
“十八年前已經講得足夠清楚,我不知道這次還能怎麼辦。”裴瑾苦笑,“不如,你教教我?”
玉子出主意:“喬先生不管世事很久了,但她一向聽大喬的話。”
“找了大喬,等於把他們三個全都找回來。”裴瑾一想起來就頭痛,“要命了,非得找我算帳不可。”
遇見玉子,就好像是多米諾骨牌,先是小喬,再是大喬,然後那三個老朋友接踵而來。
真要命。
“我聽說了,你當年留書出走,活該!”玉子一點也不同情他。
裴瑾當年過分到什麼地步?四個人情同兄弟,今天去這家吃飯,明天去那邊喝酒,杜寶玉的每任女友都見過他們,蘇浮白的每瓶好酒都和他們分享,蕭五幾百年下一次廚房,就是為著這群狐朋狗友。
可裴瑾呢?
裴瑾留下一封信後消失,十八年不曾與舊友聯繫。
噢,對了,那封信才七個字,上書:
劉郎已往蓬山去。
呵呵。
第44章 親嘴
包廂內, 玉子親自作陪, 將一道道菜端上來, 又拿了汾酒來給他們倒酒:“兩位,久別重逢是好事,何必呢?”
裴瑾先嘆氣, 接過酒壺給小喬斟了杯酒:“別鬧脾氣了, 多大個人了。”
“裴瑾,你就非得這麼說話嗎?”小喬最恨他這一點,永遠把她當孩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睜大眼睛看看。”
“我當然知道。”裴瑾沒奈何, “我不那麼說, 你是不是要我直講, 雖然你家財萬貫,貌美如花,人也好, 學歷也高,脾氣也直慡,絕對是個好女孩,可我就是不喜歡你?”
小喬當然知道, 可再聽一遍,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死心:“你不喜歡我,喜歡那個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