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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楸走過來,恰好聽到這裡,就笑:“子路拯溺者……”

  董菡馬上舉手投降:“老師,我懂,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魯人必拯溺者矣’。”

  大家都笑了起來。

  有個學生走過來:“老師,又來了一個求助者。”

  董菡三兩口吃下披薩,擦一擦嘴唇和手指:“我這就來。”

  一走過去,微微吃了一驚,求助者是個男人,約莫三十來歲,身形不瘦小也不高大,一抬起頭來,鼻青臉腫,手上還打著石膏,看見董菡,有些侷促:“老師……”

  董菡見多識廣,知道這年頭並非只有女性才慘遭家暴,男性數量雖少,但仍然存在,她笑了笑:“進來坐,有什麼問題,我們一起解決。”

  那個男人看到她並沒有露出驚訝或是不信的表情,先放了一半的心,可坐下來半天,不肯開口說話。

  董菡輕聲說:“受害者不分男女。”

  男人頹然道:“她是跆拳道黑帶,覺得我和女同事有染,也不聽我辯解,關上門就毒打我,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我與別的女人多說一句話就懷疑我出軌,我說被妻子暴打,所有人都不信,更有甚者,覺得堂堂七尺男兒,怎麼可以和婦孺計較?挨幾次粉拳而已,可我已經進過三次醫院,這一次,右臂粉碎性骨折。”

  他深覺不公,質問,“我是男人,我就不會遭到暴力嗎?我也是人,為什麼我是男人就要忍氣吞聲,還要被說打得好?大家關心婦女權益,那我們呢,我們不是人?”

  董菡聽著,心中十分不忍,受害者哪裡分是什麼種族,什麼國籍,什麼性別,什麼年齡?

  統統都是受害者。

  ***

  兩隻手的發展穩紮穩打,曾楸老師經驗豐富,人脈廣闊,董菡年輕氣盛,精力無窮,又有新鮮血液注入,而民眾對於這些事也日漸關注,年輕人尤其如此,每個月都有人來報名做志願者。

  有些人覺得極有意義堅持了下來,有些人無法忍受那樣的悲痛離開,但不管怎麼說,台子算是搭起來了,在常青市也有了些許名聲。

  裴瑾在幕後關注了月余,覺得她們都能應付,漸漸將重心轉移到了流光身上。

  畢竟這才是他在人前的生意,要是做不好,後續發展也麻煩。

  自從他扣下了天羽想要收購的幾塊地皮,封逸就開始出手打壓流光,雖然行業不同,但天羽是老牌企業,人脈能力俱全,流光很是遇到了一些麻煩。

  新管理層仍然在磨合期,雙方意見相悖,爭執不休,給了天羽趁虛而入的機會。

  情況不是很妙,崔瑩瑩問裴瑾是否要插手,他笑:“還不是時候。”

  崔瑩瑩明白了,裴瑾心知肚明,決定借這個機會整頓公司,也是,時間久了,什麼阿貓阿狗都會出現,蛀蟲太多,植物怎麼長得茂盛。

  可她心中也有隱憂:“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得罪了天羽。”

  “是他得罪了我。”裴瑾唇角微翹,眼中卻是冷意,“你等著看好了。”

  崔瑩瑩噤聲,她是裴瑾的私人秘書,替他打理許多事,包括晏嵐一事也是經由她手,可時至今日,她對這個老闆仍然一無所知,比如,她就不知道以流光的利潤,如何支持他去拍下這份價值連城的古董。

  “這是您要的東西。”她小心翼翼將那個外表看似平凡的黑盒子推過去。

  裴瑾打開,那是一頂鳳冠,不,不是皇后妃子的鳳冠,是外命婦的鳳冠,若是按照品級,六品官妻受封安人,按照《明史》的規定,六品命婦的鳳冠是這樣的:“特髻上翠松三株,銀鍍金練鵲四,口銜珠結。正面銀鍍金練鵲一,小珠翠花四朵;後鬢翠梭球一,翠練鵲二,翠梳四,銀雲頭連三釵一,珠緣翠簾梳一,銀簪二。”

  這是從某位明代官員的後代手裡買來的古董,金銀翠羽早已氧化,不復往日美麗,可難得的是品級相同,他尋覓許久,十分難得。

  “原來是長這樣的。”裴瑾失笑,當年他從沒有細細打量過所謂的鳳冠霞帔,等到後來不再出仕,也就難了。

  雖然花費極大,可是,很值得。

  崔瑩瑩奇怪:“您收集這個古董幹什麼?”

  “這是鳳冠,”裴瑾凝視著它,“曾經代表了一個女人所有的榮耀,母憑子貴,妻憑夫貴,這就是全部。”

  崔瑩瑩聽不大懂。

  可裴瑾沒有解釋,他收起了這件古董,又問:“晏嵐那裡,可還順利?”

  “都好。”

  “有困難就告訴我。”

  崔瑩瑩欲言又止,裴瑾問:“想問什麼?”

  “既然處處關照,為什麼要分手?晏小姐很喜歡你。”這一刻崔瑩瑩不再是裴瑾的秘書,而是晏嵐的朋友,她為她不平。

  裴瑾沒有計較,答道:“我們已經走到盡頭,關照她,只是希望她不用再受一次委屈,是我對不住她,盼著有朝一日,她功成名就,能按照心意選擇伴侶。”

  崔瑩瑩想,難講,或許她一輩子都找不見那個人了,曾經滄海難為水。

  可這些話再講就已經過分,裴瑾才是她的衣食父母,仗義執言一次也就夠了。

  第42章 情動(刪了作說)

  “今天還有最後一件事。”裴瑾笑著說, “你跟我來。”

  他起身帶她離開會客廳, 走到花園裡, 崔瑩瑩看到魚麗,她在奼紫嫣紅的花團里對著一本習題冊皺眉苦思,咬著筆桿, 不斷抓頭髮, 可就算是這樣粗魯的表情,她做出來也這麼好看,此情此景,活像是一幅畫。

  這是老闆的表妹……她微微扭過脖子去看裴瑾,他仿佛已經看不見她, 只凝視著那花叢中的人, 眼瞳里, 唯有她一人的倒影。

  電光火時間,崔瑩瑩什麼都明白了,她震驚的神情無法掩飾。

  裴瑾看見了, 輕笑:“她不是我表妹,我倆沒有血緣關係。”

  噗通——崔瑩瑩的心臟回到原位,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夏天到了。”裴瑾輕輕說,“我替她買了些新衣, 可是,有些不大方便,瑩瑩,這件事, 只有你能辦。”

  崔瑩瑩竟然有點羨慕她:“你什麼都替她想到了。”這樣周到細心,晏嵐那時候,又算得了什麼?

  “我只是盡我所能,不算什麼。”裴瑾微笑,“你去和她說吧,我在場,她會難為情。”

  說罷,轉身回屋。

  崔瑩瑩走過去,低聲說出來意,魚麗面龐漲紅:“要他多管閒事!”但還是站起身來,跟崔瑩瑩出門。

  臨別前,裴瑾走出來說:“不回來吃飯和我說一聲,省得多燒飯。”

  魚麗惱他:“就不告訴你。”她關上車窗,扭頭不看他。

  崔瑩瑩微笑起來,她當她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已經有人把她捧在手心裡,魚麗看到她的眼神,心中澀然:“在你眼裡,我十八歲嗎?”

  “要說實話嗎?”

  “當然。”

  “被心愛的男人寵愛的女孩,都只有三歲。”崔瑩瑩取出化妝鏡來,讓她看自己的臉。

  魚麗看到鏡中臉頰微紅的少女,她眉眼舒展,唇角含笑,一時認不得:“那是誰?”

  “是你。”

  魚麗別開頭:“我不是那樣的。”可又忍不住去看車窗上的倒影,是的,那個女孩子,就是她。

  她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或者說,她有時會痛恨自己的皮囊,所以拒絕去看,今天乍一看到這個陌生的女孩子,都不敢認是自己。

  是怎麼回事呢,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魚麗陷入了沉默。

  崔瑩瑩帶她去了一家內衣店裡,雖然是賣內衣,可與一般的服裝無異,大大方方把剪裁各異的內衣展露出來,尤其是放在最矚目處的那一套紫色內衣,透明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穿,只在關鍵處有蕾絲遮擋,魚麗看得目瞪口呆。

  這也有人穿?嚇死人了!

  崔瑩瑩替她挑選了幾套顏色嬌嫩的內衣,拉她進更衣室,教她如何穿戴,魚麗站在鏡前一看,半圓的內衣收攏了胸部,恰好襯托出她的胸型,嚇得她立即抱住肩頭,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不,不要這樣的,有沒有正常一點的?”

  “這就是最普通的了。”崔瑩瑩還奇怪,她挑選的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少女式樣,連鋼圈也無,完全不暴露。

  魚麗搖頭,崔瑩瑩自己也是少女時代過來的,知道女孩子在某個年紀會對自己的身體感到某種羞恥,她說:“每個人都會經歷青春期,女孩胸部發育只是最尋常的生理特徵,為了保護它們,所以發明了內衣。”

  “可是,”她壓低聲音,“看起來很誇張啊,反正穿在裡面也沒有人看到……不用這樣吧。”

  前段時間衣服穿得厚,她就在裡面穿一件棉布的小背心,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非要來買這種!裴瑾真是多管閒事!魚麗在心裡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崔瑩瑩有些為難,魚麗不是她的妹妹女兒,不能硬來,正巧,她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拿出來看看,改了口:“那好吧,我再給你挑一件別的。”

  過了兩分鐘,她取了另一個款式的內衣進來,與剛才的相比,這一款胸衣更像是抹胸,前面有一層薄紗,完全遮住了胸前的風光,但與古代抹胸相比,又多了支撐與保護的功能,除了背後的搭扣,在脖頸後面還有系帶。

  魚麗對比了一下,果斷選擇了後者。

  崔瑩瑩又選了幾件類似的款式,教她記下自己的尺寸:“以後就不用來嘗試了,直接按照這個尺碼買就好。”

  魚麗大大鬆了口氣。

  她出去的時候,就看見有個女人過來,二話不說買下了那套紫色內衣,店員還說:“這款賣得特別好,已經斷碼,這是最後一件。”

  魚麗瞠目結舌,偷偷問崔瑩瑩:“這也有人穿嗎?”

  “當然。”

  她踟躕片刻:“討好男人?”

  “或許,但也可能取悅自己。”崔瑩瑩笑著說,“別人或許看不見,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為什麼要委屈自己?我的想法是,衣服可以穿舊,包包能用就好,可鞋和內衣必須舒服。”

  魚麗聽著新奇,笑了:“你們這一代人,真是不一樣了。”從楚王好細腰到三寸金蓮,都是為著男人,可她們不,她們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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