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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湘靈是臨危受命,被二哥要求好好招待這位裴先生,她原本還不樂意,看遙遙一看,頓時明白了什麼叫“軒軒如朝霞舉”,這種氣度三言兩語怎能說清,非要親眼看了,才知道古人誠不欺我。
“原來是封小姐。”裴瑾對她微微舉杯,“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封湘靈大大方方道:“謝謝,裴先生,我叫湘靈。”
“噢,”他笑,“我猜是‘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的湘靈,湘水之神可是?”
封湘靈歡喜道:“是,裴先生,除了我的家人,你是第一個能說出我名字來歷的人。”
“那我真是太榮幸了。”裴瑾微笑道,“名副其實,哪裡有那麼難猜。”
封湘靈被他兩句話說得心花怒放,眉梢眼角,全是喜意:“裴先生,你這樣的人,我怎麼沒有早認識你?”
乍聽之下,像是小女生大膽告白,可裴瑾知道她是在試探自己的來歷,便答道:“我一向深居簡出,不愛熱鬧,封小姐當然不認得我。”
“那今天為什麼來?”
“月色太好,出來走走,遇見封小姐,也算不虛此行。”裴瑾輕描淡寫,就是不往他們感興趣的方向扯。
封湘靈咯咯笑了會兒,說道:“裴先生,你和我二哥一樣有意思,我覺得你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你知道我二哥嗎?他最近接手了我爸爸的天羽。”
“知道。”裴瑾靠近她,輕聲笑,“我也知道你想問什麼,湘靈小姐,你們的消息沒有錯,那是我的。”
封湘靈被他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打亂了盤算,沒想到他剛才還兜兜轉轉恭維她,一眨眼就直奔要害,她只慌亂了片刻便鎮定下來,笑著說:“裴先生提起來了,那我就直說了,二哥一直想找裴先生談一談這件事。”
“是嗎?”裴瑾笑,“我還以為是封小姐找我談。”
封湘靈暗暗唾罵了封逸一句,揚起笑臉:“那麼,我們去後面坐坐可好?”
“請。”
封湘靈把他帶到會客室里坐下,這才急急忙忙去找封逸,封逸正和魚麗說得興頭上,可正事自然更重要,便叫妹妹招待魚麗,自己進去和裴瑾談事。
封湘靈心裡埋怨封逸過分,今天她是壽星,可要被指使得團團轉,可當著外人的面也不能拆自己家人的台,只能笑著和魚麗聊了兩句。
魚麗態度不冷不熱,她也就很快沒了興趣,找了個藉口就離開了。
月色皎潔,魚麗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封逸進去的房間,心裡多少明白了一些,封逸剛才對她那麼熱絡,一是為了她的美貌,二是為了裴瑾。
他做了什麼,才會讓封逸對她那麼周到呢?
“嗨,我能坐這裡嗎?”有人端著一杯果汁,站在她身邊問。
魚麗:“……”現在的人原來都喜歡用這個套路,“噢。”
***
等封逸和裴瑾談完出來的時候,他就看到魚麗身邊又坐了一個人,他心中有些微不快,不露聲色地走過去,聽得他在說:“你在哪個學校,要不要轉來我們那裡,我爸是校長。”
“我還沒有想好。”魚麗心想,她初中課程還沒學完,裴瑾說等到下半年才會考慮讓她去讀高一。她心裡是有些期待的,這麼多年了,終於等到可以去學校的時候,還不是以前那種女子學堂,不用學女工烹飪,和男人學的是一樣的知識。
想到這裡,她好奇地問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你們那裡,有什麼好的?”
“我們學校是常青市最好的私立高中,老師當然很好,食堂也很好,你喜歡吃中餐還是西餐?中餐的話四大菜系都有,還有一個義大利餐廳,你要不要來參觀一下我們學校?”少年殷切地發出邀請。
魚麗認真思考這件事:“如果要去的話,怎麼去?”
“我給你我的電話。”少年問,“你有手機嗎?”
魚麗把裴瑾給她準備的手機遞過去,他接過來輸入自己的號碼和姓名:“我叫夏楓,夏天的夏,楓葉的楓。”
“裴小姐。”封逸心中不悅,但還是面帶微笑地打斷了他們,“說什麼這麼高興?”
裴瑾彎了彎嘴唇,真有意思,他沒有想到魚麗可以和別人這樣自在的交談,這可真好,從前,男人可以擁有多個女人,現在,他們必須放低身段去追求女孩,才能得到她們的青睞了。
魚麗吃過太多苦,他希望她可以享受一下所有普通姑娘被人追求捧在手心裡的感覺,而不是強取豪奪占有她。
“封先生,他們年紀相近,聊得來也是很正常的。”裴瑾對魚麗眨眨眼,“玩得開心嗎?”
魚麗想了想:“還好。”
“我有些事要現在走,”裴瑾半蹲到她身邊,“你難得出來一趟,再玩一會兒走好了,我讓人來接你。”
封逸一聽,立刻道:“我可以送裴小姐回去。”
魚麗剛想說話,裴瑾便阻止了她:“你呀,好歹吃過蛋糕再回去,嗯?”
“你不吃了嗎?”她問。
“你替我吃就好了。”裴瑾微笑著站起來,對封逸道,“封先生,那就麻煩你送她回去,她從小家裡管得嚴,很少出門,如果有什麼失禮的地方,請你多包涵。”
封逸連忙道:“沒有,裴小姐天真可愛,我一定會負責安全把她送回家的。”
裴瑾道:“真是麻煩你了,突然有急事。”他看著魚麗,用溫和的目光鼓勵她,他能為她做的,都做了,接下去要怎麼樣,只能看她自己。
不管是和封逸再續前緣,還是重新開始,他都無條件支持她。
第21章 問題(入V第二更)
夜色已經很濃了, 但拍攝地還是燈火通明, 晏嵐正在拍最重要的一場戲, 拍完這一場,她就殺青了。
“卡!”導演滿意地叫了停,“好了, 很完美。”
晏嵐從地上爬起來,整理了一下亂蓬蓬的頭髮, 對工作人員道謝, 副導演說:“條件艱苦,酒席沒有,夜宵還是有的。”
“恭喜殺青。”大家紛紛前來道賀。
晏嵐被人團團圍住,是張立眼尖,看到那邊站了個年輕男人, 看外表就是裴瑾,連忙拉住晏嵐:“裴先生來接你了。”
什麼?晏嵐回過神身, 果真看到裴瑾站在那裡, 她的心情瞬間雀躍了起來, 快步走過去,笑容不經過大腦就已經展露出來,何須刻意裝樣:“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免得說我冷落你,”裴瑾看著她,她一身塵土,“還好嗎, 辛苦嗎?”
“累慘了。”有人聽你訴苦為什麼要說不?可晏嵐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為男人憐香惜玉才這麼說,還是因為她想和他說心裡話。
她已經分不清了。
裴瑾笑了:“這是一份辛苦的工作。”
晏嵐這才發現自己灰頭土臉的慘樣,面紅耳赤:“你等一下,我去換一身衣服,剛剛拍完最後一場戲。”
裴瑾微笑道:“沒關係,慢慢來,我送你回家。”
晏嵐掩面:“嗯,我很快就好。”說完急匆匆進了更衣室。
裴瑾找了個僻靜的角落等待,月光自天幕傾瀉,澆了他一身風華,這樣的人,第一眼看到就會想起那句話。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連見多識廣的導演也忍不住多問一句:“那是誰?”
場記說道:“好像是晏嵐的男朋友。”
副導演仔仔細細看了,點了點場記:“沒眼力的,這一看就知道是金主,晏嵐最近崛起得很快,又是廣告又是代言的,沒人捧我可不信。”
導演倒是說了句:“看這氣派,估計是來頭不小。”
“我說大導演,你怎麼這麼八卦?”場記是他外甥女,別人不敢挑戰導演威信,她是不怕的,“人家的私事也要管?”
“私事你個頭。”導演對外甥女翻了個白眼,“這圈裡,就沒有私事,傻丫頭。”
場記自有道理,她跟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還是不同意,你見過哪個金主是這態度的,哪個不是鼻孔朝天看人,誰那麼低調過?”
這倒是實話。
裴瑾能隱隱聽見說話聲,但他沒有心思去管,或許是因為今晚的月色很好,也或許是因為他看到魚麗和封逸的相見,總之,在封家時一無所覺,可到了這裡,靜了下來,竟然被觸動了心事,想起從前的事來。
那是發生在和魚麗逃亡以後了。
他為她謀劃了兩條路,好一點的是往鎮上逃,陸路總比水路安全,可沒想到村民發現得早,一早守住了幾條大路,他們沒辦法,只能選壞的一條。
從海上走。
船被藏在礁石間,裴瑾很多次想過,要是船飄走了怎麼辦,被抓住了怎麼辦,一路上心臟砰砰亂跳,幾乎跳出喉嚨去。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船還在,裡面藏著一些乾糧和淡水,他們有驚無險上了船,被海浪一推,晃進了海里。
魚麗穿著紅布裙子,惶惶道:“我是真的逃出來了嗎?”
“是,你真的逃出來了。”他們已經漂到了海上,見不到追兵了。
魚麗把臉埋在膝蓋里輕輕抽泣:“那我是不是不會死了?”
“嗯,不會死了。”
或許是他的話安慰了她,魚麗漸漸收了哭音,只是面上茫然,惶惶不安,他想了想,給她指了指天上:“看,有月亮。”
“月亮有什麼好看……”她話還未說完,便被那天的月亮所震撼。
那天的月亮既大又亮,像是一個圓盤懸掛在天上,月光照得海面銀光泠泠,她眨了眨眼,喃喃說:“好大的月亮。”
他失笑,笑了便知道不好,她一眼剜過來:“不許笑,我沒讀過書,不像你。”
“我不是笑你。”他說,“我是高興,所以笑的。”
“有什麼好高興的。”她把頭枕在胳膊上,“還不知道會漂到哪裡去,說不定明天就要死了。”
他溫言道:“為自由而死,總好過為一個陌生人死,是不是?”
她想了會兒,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