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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跟著慕晏走了進來,攤手笑道:“誰讓我和你是摯友?家裡就讓我來了。”

  慕晏在書桌前坐下,因天色漸漸昏暗,小廝點燃了燈罩里的蠟燭,又給兩人端來了蜜水。

  慕晏抿了一口蜜水,道:“是為太子,還是宿道長?”

  那人笑道:“太子以後有的是機會接觸,自然是為了宿道長。宿道長進宮之時,我家老爺子也在。老爺子回來之後對宿道長讚不絕口,據說一向念叨著‘子不語怪力亂神’的顧老頭也對其沒有惡感,這還真是難得。”

  慕晏嗤笑道:“顧大人只比你大五歲,恐怕擔不得‘老頭’二字吧。”

  那人道:“這不是年齡的問題,而是心態的問題。老頑固嘛。”

  慕晏又是一聲嗤笑,不再就這件事談論下去。

  慕晏一點不意外會有人向他詢問宿誼的事。宿誼表現的如此神奇,皇帝陛下又特意下旨不讓他人打擾,旁人肯定有好奇心。

  只是皇帝陛下是自己手握兵權打出來的天下,底氣很硬。這些世家大族不能不給皇帝陛下面子,既然陛下說別去打擾宿道長,自然他們也不好貿然上門。

  不過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該知道的早晚都會知道。

  皇帝陛下既然選擇了那個莊子作為宿誼的住處,選擇了自己作為宿誼的鄰居,意思就是讓他成為和世家溝通的橋樑。

  這種事,他經常做,已經習慣了。

  慕晏一邊是傳承已久的世家望族,底蘊深厚,即使現在家中只剩他一人,其餘人也不敢輕視;另一方面,他又是皇帝心腹。

  所以許多事情,皇帝都通過慕晏傳達給世家。慕晏就相當於世家和皇權中的緩衝劑。

  慕晏將紅薯之事隱過不提,其餘全盤托出——反正也沒有什麼不可說的,正好可以讓人分享一下自己心中的鬱悶。

  若是宿誼在一旁,一定會十分驚訝。慕晏居然把兩人清談幾乎重複的一字不漏,可見記憶力十分驚人。

  聽著慕晏重複兩人清談,王姓公子先是臉上帶著幾分玩味,然後神情越來越嚴肅,而後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帶慕晏複述宿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後,王姓公子拍案叫好,神情十分激動:“如此智者,我也想與他口談一局了!”

  慕晏冷笑道:“知道太陽為何東升西落嗎?知道月亮為什麼發光嗎?知道大地的形狀嗎?知道在人類出現之前是何種生物主宰大地嗎?”

  王姓公子一臉疑惑:“怎麼突然問起這些?”

  慕晏仰天長嘆道:“宿道長與我清談之後,告訴我他不願與旁人清談,只此一局罷了。他拋出這些問題,然後道,你會和什麼都不懂的人一起清談嗎?”

  王姓公子嘴角一抽:“這些他都知道?”

  慕晏幽幽的看向王姓公子,看得那人心裡一陣發毛:“誰知道呢?對了,他還說,之前清談的理論,都不是他自己的,不過重複先賢所言。”

  王姓公子道:“胡扯!我怎麼沒聽過?”

  慕晏道:“我也是這麼說的。”

  然後,慕晏就把讓自己三觀破碎的那一番話重複了一遍,果不其然看著王姓公子也一副搖搖欲墜的表情:“少弘兄,你可還好?”

  王少宏道:“……好像不怎麼好了?宿道長所說是真的?”

  慕晏慢悠悠道:“道長不是說了嗎?他只是才疏學淺,怕下一次無話可談而已。那只是故事,只是虛構的故事而已。”

  王少宏問道:“你信?”

  慕晏道:“信如何?不信如何?”

  王少宏低頭沉思。

  慕晏說得對。信如何?不信如何?

  信的話,你讓宿道長拿出證據嗎?但宿道長說是虛構的故事啊。

  要是不信……呵呵。

  王少宏即使沒有見過宿誼,也說不出“不信”二字。

  且不說宿道長究竟有多麼神奇的手段,才會讓痴傻多年的太子一朝痊癒。就說那王陽明和范仲淹的故事,那是編能編的圓的嗎?

  若這真是編的,那王陽明和范仲淹故事中所有詩文和思想,都是宿道長本人的囉?且不說宿道長作為道士,並未出仕,不大可能寫出那等感慨。倘若真是宿道長所有,那宿道長其才華更是令人驚嘆。

  王少宏心裡痒痒的,跟誰在撓似的。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見見那神奇的宿道長了。

  可陛下明令靜止,他不好當那出頭鳥啊。

  於是王少宏眼巴巴的看著慕晏,直看得慕晏汗毛都豎了起來:“好兄弟,下次帶我去見見宿道長唄?”

  慕晏正要冷酷無情的拒絕,突然聽到隔壁大喊“走水了”。

  慕晏和王少宏對視一眼,兩人立刻衝出門外,看向隔壁滾滾濃煙。

  慕晏對管家吼道:“快去幫忙救火!千萬不能讓宿道長傷到!”

  慕晏一邊說一邊朝著門外走去,看上去是要親自指揮救火的樣子。

  當他來到隔壁門口,見宿誼已經披著袍子站在門外。他見宿誼頭髮披散,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似的。

  慕晏焦急道:“道長可好?”

  宿誼對慕晏微笑道:“無事。我當時並不在房中。”

  宿誼膽子都快嚇破了!慕晏走後他就沐浴睡覺,但這個時候又沒有吹風機,他頭髮又那麼長,即使擦了很久,但頭髮還是水氣未乾,他可不願就著濕噠噠的頭髮睡覺。於是他準備去院子溜達溜達,等頭髮幹了再睡。

  離開屋子的時候宿誼沒點蠟燭,門口小廝不知道做什麼去了沒守著,宿誼徑直去了書房也沒人發現——只能說,果然這群下人在被太子鞭策了之後,還是對宿誼不怎麼盡心。

  不一會兒,宿誼就聽到有人喊走水了,出書房一看,著火的範圍,正好包括了自己睡的那間房。

  宿誼白天還想著自己現在還算安全,結果現在就被現實狠狠的打了一耳光。

  第16章

  宿誼滿腦子被“臥槽嚇死了”的大字幕刷了屏,但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那清澈的目光看著濃濃的煙霧,似乎還帶著一絲悲天憐人。

  其實他只是腦袋被嚇得短路了而已。

  王少宏觀察著宿誼。宿誼身上披著寬大的道袍,夜風輕輕一吹,道袍和披散著的頭髮隨著微風輕輕飄起,再加上那淡然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宿誼就要乘風而去,羽化登仙似的。

  這個時代所推崇的男子的長相是越精緻越好,像慕晏那種,正是當下時興的美男子。

  宿誼的長相卻不是雌雄莫辨的精緻,而是一種讓人從內心生出好感的平和之相。乍一看並非驚世美男子,但越看越耐看。

  若是有人見過皇后早逝的父親,就會發現,宿誼的長相與皇后父親極其相似。皇后的早逝的父親常年臥病在床,見過的人並不多。即使見過,健康的人,和病中的人相貌也是不同的。

  這是一個顏控的時代。昱朝的世家子弟沿襲了東漢末年那些世家望族的壞毛病,不但對待庶族子弟擁有一種天然的優越感,鼻孔都朝著天上去了。就算遇到同等世家的人,若是自己看不順眼,那也是各種陰陽怪氣都表現在臉上,半點不會遮掩。

  但若是臉足夠好看,即使是庶族,也會受到禮遇。

  何況宿誼是道士。道士並非世俗中人,自然不會用世俗的三六九等去衡量一個道士。王少宏剛在“摯友”那裡被宿誼震驚了一下,現在又覺得宿誼這張臉很符合自己眼緣。平日張狂荒誕的王家小郎君,此刻表現得彬彬有禮,似乎是一個很好脾氣的普通讀書人似的。

  宿誼回過神來的時候,終於注視到了慕晏身邊對著自己微笑的男子。

  慕晏見宿誼看了過來,才介紹道:“這是王博源,王家三郎。”

  這是什麼介紹?王家?宿誼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太子曾經說過的京城幾大特別牛逼的世家中,太傅王家是其中之一。

  那麼直接介紹王家,就是王太傅之家?

  宿誼絞盡腦汁在猜測那王博源是哪個王家的三郎時候,王博源則以為宿誼的淡然是對世俗權勢的淡漠。

  王家在漢朝時便是世家望族,雖然多經沉浮,延續至今,只說底蘊便屹立於所有大世家的頂峰。一說王家,誰都知道,誰都會露出敬仰之情。

  王博源剛開始心裡有些堵,但一想到宿誼是個道士,道士哪管世俗之中誰比較厲害?那些道觀寺廟中的“得道高人”在面對他家時,不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態度。

  不過為什麼之前面對那些人自己不覺得心堵,現在見宿誼這樣,心裡卻有些不舒服?

  王博源想了想,再看看宿誼那一如既往的溫和微笑,和那足夠禮貌但除了禮貌之外沒其他含義的問候,恍然大悟。

  大概是因為,那些“得道高人”雖然不卑不亢,但那是在知道王家的權勢之後的不卑不亢。而宿道長這樣子,就像是從未聽說過王家,並不知道王家有多厲害似的。宿誼在聽到慕晏介紹自己之後,所表露出來的態度,就像是對待友人的友人的態度。

  王博源心想,這是真的對世俗毫不在意啊。既然如此,宿道長為何要自毀道行去救太子,難道真的是因為易家天命所歸嗎?

  王博源卻不知道,宿誼不是不把他們王家當回事,而是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那是哪個王家,後來即使猜到了,但一個並非此時代的人,自然也做不出來這個時代的人在聽見世家望族時流露出來的尊敬和羨慕。

  王博源在想通之後,把自己心底那點不舒服壓了下去,對著宿誼拱手回禮微笑道:“道長喚我少宏即可。”

  王少宏?宿誼腦袋一瞬間閃現了一個歌星的名字,然後笑容也不由真切了幾分。

  那個歌星有幾首歌還是不錯的。

  慕晏見宿誼露出的笑容,心裡有點不舒服。

  宿誼一直對他淡淡的,怎麼一見到王博源就笑得這麼開心?

  宿誼表示,這並不是開心,只是差點笑場。

  原諒他笑點比較低。

  慕晏不動神色的挪動腳步,站到宿誼和王博源之間,拉著宿誼繼續表達自己的關心之情。

  宿誼看著自己被拽著的手,心裡有點尷尬。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幹什麼。

  王博源哪不知道自己這親密好友的意思。被慕晏這麼一激,王博源對宿誼剛降下來的熱度又上升了一大截,立刻上前一步拉著宿誼另一隻手,也開始表達自己的關心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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