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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唐太宗時期,是楷書發展時期,是書寫歷史中“法”的時代。

  書寫的“尊法”,即遵守楷模。這楷模不僅僅是字的優美,更是字帖背後,寫字者同樣優美的人格。

  為何楷書以顏真卿為“法”?顏真卿的楷書方正平直,渾厚剛勁,他本人也是立身端正,剛直不屈。

  顏真卿一家在“安史之亂”中,全家有三十多口人戰死。安史之亂之後,大將軍李希烈擁兵自重,朝廷需要有人前往勸降,爭取時間。這使者幾乎十死無生。

  這時候七十四歲的顏真卿毅然決然的決定孤身前往。

  當顏真卿做決定的時候,相熟大臣同僚紛紛勸阻,甚至沿途不斷有人阻攔,但他仍舊堅持做這“送死”的事。

  顏家為六代儒學世家,這時候的儒家並非腐儒,迂儒,他們是真的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作為己身要求,為此,不懼粉身碎骨,家破人亡。

  誰道百無一用是書生?筆墨千年,如今燦爛的華夏文明,曾接受了多少讀書人的熱血灌溉?

  兩年後,當顏真卿返回京城時,已經在靈車中安睡。德宗罷朝五日,百姓夾道痛哭相迎。

  直至今日,書法家們臨摹摩崖石刻中顏真卿真跡的時候,磨礪的何止書法上的技巧?他們在打磨自己的靈魂,修煉自己的人格。

  書法界就是如此。一位被稱為書法家的人,不僅僅是字美,人格也要美。如蔡京、秦檜之流,他們的字從技藝來說,也是佼佼者,但他們的作品卻被拒之書法藝術殿堂門外,蜷縮在陰暗的角落中,被大眾所抵制。

  大概只有華夏的藝術,才會讓“技”和“道”結合起來,就像是“肉”和“靈”的結合一樣。沒有人格和道德的支撐,就像是沒有靈魂的肉體,不過是行屍走肉,終究變成腐肉一塊。

  “但擁有靈性的書法,在明清時候,被禁錮。明朝科舉取士,必須用‘館閣體’,若不用這個字體,文寫得再好也不給取用。從此以後,書法藝術就想被抽取了靈魂,再也不能體現出各人的道,只成了普通的書寫符號。清朝延續了這個考核。”

  “書法字體的禁錮,和文字獄一樣,扼制住了我們的文化命脈。筆墨紙硯演變成了監獄,將華夏文化的生氣禁錮其中。”

  “直至第二次鴉片戰爭,清政府簽訂不平等條約,‘自今以後,遇有文詞辯論之處,總以英文作為正義’。漢字,這一唯一從遠古時期延續至今的古老文字,和華夏民族一樣,在風雨飄搖,山河動盪中,經歷著九死一生。”

  蕭悅的語氣變得沉重起來。

  之前他講解了漢字的偉大,讓觀眾們忍不住對漢字,對自己所使用的文字感到自豪。他們覺得簡直快要膨脹起來了。

  而蕭悅現在,就是要用針刺他們一下,把那膨脹的氣給放出來。這一刺,還是要朝著觀眾們的心口上刺。

  近代,也就是華盟所說的近古時代,漢字的命運十分坎坷。

  經歷了清王朝閉關鎖國,拒絕學習海外先進文化,與外國交流的階段之後,廣大愛國人士終於意識到了,必須睜開眼睛看世界,必須學習國外的先進文化知識,必須讓中國和世界接軌。

  這時候的他們,走入了另一個極端。

  他們認為,舊文化是必須被拋棄的,我們必須全面和世界接軌,而漢字,是首當其衝需要被廢除。

  因為,漢字比拼音文字難,這不利於中國培養人才,掃除文盲;因為,西方世界全用的拼音文字,只有漢字是會意文字,我們無法和他們接軌。

  胡適、陳獨秀、錢玄同、魯迅、蔡元培等知識分子,他們將“漢字”和華夏民族的精神毒瘤聯繫在一起,鼎力支持廢除漢字,這才是挽救華夏民族的“根本”。

  只是當時時局動盪,華夏民族還掙扎在存亡之中,漢字改革暫時擱淺。

  第二次“廢除漢字”的思潮,是新中國建立之時。

  同樣的理由,當時的文化領袖,再次提出廢除漢字。

  那時候的文字學者,認為文字分三個階段。形意文字是最古老最落後的文字;形意文字發展會變成意聲文字;而拼音文字,也叫字母文字,則是文字發展的最後階段,是最先進的文字。

  漢字自然就是最古老最落後的文字了,他們認為,要讓中國成為一個現代化國家,也要讓中國的文字變成最先進的文字。

  蕭悅說這段歷史的時候,觀眾們表示很驚訝,表示無法理解。

  在這個時代,華盟影響力空前強大,華語和華文自然也成為世界上影響力最大的語言和文字。

  雖然對漢字的起源有“爭議”,但毋庸置疑,漢字是公認的最偉大的文字。在和地球文明之外的星際文明交流的時候,他們也公認為漢字是地球文明最美麗的文字,在如今探知的星際文明的文字中,漢字也是被列為“最能體現文明”的文字行列。

  他們為漢字自豪,為自己的語言自豪,為自己國家關於語言和漢字永久的文化底蘊自豪。

  所以這個時代的人,完全無法理解,為何當年意識最先進的學者們,會呼籲廢除漢字。

  他們無法理解,那時候的中國人,迫切想尋找一條讓國家富強的路那焦躁心情。

  華夏文明和其他文明都不同,我們要如何行走前進,完全是靠著摸索前進。在摸索過程中,我們可能做過錯誤的決定,可能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是我們跌跌撞撞至如今,華夏文明仍舊活著,活得生機勃勃,光芒萬丈。

  “別難過。”蕭悅安慰道,“看見現在漢字還在用,就知道漢字是沒有被廢除的。”

  “中國政府選擇了現在看來,最為明智的改革方案。除了每朝每代都會做的文字簡化工作之外,我們還制定了漢語拼音方案,多了漢語拼音的注釋,讓漢語的學習門檻大大降低。”正當觀眾們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蕭悅又道,“不過新中國建立時,還不到漢字生死存亡的那一刻。漢字真正危機那一刻,是在改革開放之後。”

  “那時候,國門大開,有識之士意識到,接下來將進入計算機的時代。可從地球歷一九四六年地球第一台計算機從美國誕生起,所有的計算機軟體都是用拼音文字設計和編寫的,也只能處理拼音文字。”

  蕭悅一邊解說的時候,心也一點點回到那個時代。

  蕭悅生活的時代,正處於中國打開國門,急速發展的時代。他們這個時代的孩子,幾乎親眼見證了計算機在中國飛速發展。

  雖然漢字面臨廢除邊緣的那個時期,他還沒有出生。但離他出生,也就十年左右,這麼短的時間,可以讓他輕易的接觸到當年的資料。

  一九七九年,清華大學副校長錢偉長去香港參加國際會議的時候,外國專家在會議上公開宣稱,漢語太難學,漢字也不可能進入計算機,只有拼音文字才能救中國。

  那時候國外計算機界主流思想就是,漢字不能編碼。中國繼續用漢字,等於放棄計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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