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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捂緊了臉上的傷口,慶幸一開始就讓太醫包起來了,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一些,說道:“只是被劃了一道而已,不疼。”

  江翎點點頭,似乎也只是多問了一句,見長宣郡主的額頭上點綴著一點紅牡丹印記,他心中一動,伸手探了探長宣郡主白皙的有些不正常的臉頰,隨即臉上的怒意更深:“是鉛粉,女子只有出嫁的時候才會抹。好一個安平侯!竟是如此看不上我大顯郡主,只在新婚之夜便動手殺了她。”

  江衍臉一白,心中疼痛更甚,他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絕望才能讓一個人放棄生命,在女子一生最美好的時候,用嫁衣結繩,將自己活活勒死。

  如此殘忍,不光是對她自己,更是對他。

  江衍深吸一口氣,不讓自己這一瞬的脆弱暴露在人前,他掩飾般的說道:“有件事情和二位叔叔商量,承遠想著讓姐姐以公主之禮下葬,國喪期間不能大辦,但是承遠想讓姐姐走的風光一點。”

  秦王沒意見,江翎說道:“通知下去吧,明日弔唁,按長公主之禮來辦。不必管什麼國喪,長宣是先帝嫡親孫女,想必是不會追究這些的。”

  剛進門的寧王安王臉一抽,誰說老頭子不在意的?還嫡親孫女?他連太子下葬都死死把著不准超出規格,還說太子是偽龍,曾經企圖把給太子陪葬的龍紋玉璧從棺槨里掏出來,完美詮釋了什麼叫把兒子當仇人。

  不過死人沒人權,江翎開口了,先帝也只得被不追究,江衍點點頭,讓人傳召內造司,把事情吩咐下去。

  江衍並不想讓姐姐在安平侯府入殮,他想了想,說道:“昨天承遠和六叔一起看中了前朝一座公主府,姐姐出行,我也沒什麼可送的,便把那宅子挪出來,讓姐姐安置一夜,明日從那裡下葬,如何?”

  眾人都沒有什麼意見,江衍隨即又圈定了皇家陵墓中一處不錯的地方,緊靠著父親的墓,他是不會讓姐姐帶著安平侯的姓氏葬進安平侯家的祖墳的。

  入殮後,就是追緝兇手的時候了。老安平侯去的早,府中只有一個老太太,安平侯還有幾個庶出的姐妹,江衍抬抬手就放過了,查抄了安平侯府,讓她們搬出去住,還給了銀錢。不過老太太並不領情,第二天就自己懸了梁,死前還讓忠僕給幾個庶出的女兒一人灌下了一杯毒酒,全都死在安平侯府,江衍這輩子都沒辦法理解她的想法,只得給她們好生安葬了。

  不過並沒有多少人覺得他仁慈,反而在背地裡悄悄的冒起了冷汗,小皇帝看著不聲不響,原以為是個溫和的,結果手段這樣狠!

  太子雷厲風行,行事十分狠戾,江衍作為他的兒子,軟弱的時候眾人自然不看在眼裡,但他畢竟流著太子的血,一旦和這種滅人滿門的事情聯繫起來,卻是怎麼解釋也解釋不清的。

  顧棲放任了這種猜測,甚至在取得江翎同意的情況下在背後推了一把,自然,他沒有把江衍往暴君身上靠的意思,很有分寸的塑造了一個手段狠戾卻已經能獨當一面的少年君王形象,此外還重點強調了安平侯的罪名。

  溫和的君王不是沒有,只是同樣的事情,雷厲風行的君王做起來事半功倍,但是溫和的君王卻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才能把一件事情做的完美,所以溫和出庸君,狠戾出明主。江衍初始太軟弱,被逼迫著才登上帝位,這種形象也太深入人心,只有用這種幾近抹黑的手段,才能讓人在主觀上產生變化,改變形象,這是最重要的一步。

  江衍對此一無所知,他還在全力追查安平侯的下落,即使知道人在哪裡,但是直接說出去怕會引來懷疑,他只好慢慢的留出一條又一條的線索來,想要引導禁衛軍找到安平侯的落腳點,但是效果並不太好。

  周平安一直在城中打轉,他似乎認定了安平侯是個吃不了苦的大少爺,還重點搜查起了城中有名的客棧酒樓,他還搜查了好幾遍青樓楚館,江衍被折騰的沒了脾氣,怕夜長夢多,他索性以太醫讓他多出去走走為由出城,目標地點,大寧寺。

  寒涼亭離大寧寺不遠,是香客們上山半途中休息的落腳點,他就不信了,他中途在那裡停留一陣,再繞進江玄嬰說的那個竹林里,除非禁衛軍都是一群吃乾飯的傢伙,這樣還找不到人?

  臉上的傷經過這些天的休養,已經結了痂,長長的一道橫跨在白皙的臉頰上,好像白玉微瑕,琉璃裂痕,幾乎每個人看到江衍的第一眼都是惋惜,江衍自己卻沒什麼感覺,比起傷在他處,臉上的傷是最不影響他的,別說太醫信誓旦旦的保證了,宮裡別的沒有,祛疤祛痕的藥膏多的是,就是臉上真的留了疤,他一個男人,生得也尋常,有什麼呢?

  江衍這次出城依然沒有打著皇帝的名號,他習慣了微服,但是這次因為來抓人的緣故,帶上了很多禁衛軍,還坐了輦車,明眼人都能猜出一二來,所以一路上風平浪靜。

  大寧寺地勢高,寒涼寺正在半山腰,轉過官道,上了山路,這裡輦車就上不去了,江衍走了下來。

  山里倒是暖和,明明年還沒過,已經有了些早春的氣息,枯乾的枝椏上抽出嫩綠的葉子,遠遠看著,已經足夠讓人心曠神怡。

  江衍拾級而上,周平安在他身後跟著,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隨時耳聽八方,防備著周圍可能會有的突然的不測。兩人身後百十來個禁衛軍,雖然人人便裝出行,卻難掩一身彪悍之氣。

  作者有話要說:  先帝:那個龍紋玉璧,朕的!

  先帝:那個陰沉木棺材!朕的!

  先帝:那個陵墓,也是朕的!

  先帝:全都是朕的!

  太子【微笑】呵呵,沒人跟你搶。

  太子【微笑】反正,我兒子當了皇帝。

  先帝:……!!!

  ☆、第45章 關在豬圈

  山間的氣息迎面而來,微微帶著些cháo濕,越往裡走,越是暖和,等到了半山腰,已經是滿眼綠意。

  王都的冬天很長,看慣了白雪皚皚,忽然被綠色籠罩,江衍的心情也不由得明媚了幾分。

  遠遠的就看到了半山腰上的寒涼寺,兩頭連著青石階梯,蔓延的青苔一直長到地面上去,還不用江衍開口,周平安已經說道:“陛下,走了這麼久也累了,不妨去亭子裡歇息一會兒吧?”

  江衍點點頭,他已經看到了江玄嬰說的那片竹林,竹林很大,隱隱約約能看見遠處確實有個小竹屋,他心中定了定,轉而開始苦惱起要怎麼解釋安平侯是被囚禁在這裡的。想了半天也沒有什麼好結果,幸好周平安是自己人,有什麼事情都好商量,見機行事就好,他也不再多想。

  在亭子裡歇息了片刻,江衍正準備找個藉口出發往小竹屋,忽然聽到一陣悠遠的琴聲,他頓了頓,那方向,正是小竹屋的。

  江衍心中一動,裝作十分好奇的模樣,對周平安說道:“我們去看看。”

  事實上這琴聲沒什麼特別的,江衍一聽就聽出來了,雖然技藝高超,但是琴聲空洞,不帶半分感情,他也會琴,只是感情太過充沛,常常會被人聽出所思所想,時間長了,他也就很少再彈。

  周平安不懂,卻能感覺出這琴聲起伏轉折的都恰到好處,以為江衍是見獵心喜,他也沒有多想,命令手下跟上。

  所謂看山跑死馬,小竹屋看著近,但一行人走了將近一刻鐘才走到近前,出乎意料的是,這裡並不是像江衍想像中的一座空落落的小屋子,外面幾個凶神惡煞的守衛,裡面關著安平侯。而是個不大不小的院落,圍著籬笆牆,看著像是有人居住,而且居住了很久的模樣。

  琴聲沒有停,不過也到了尾聲,江衍循著琴聲找到了小竹屋後面,一抬眼,頓時怔住了。

  青山綠水間,一人半坐溪邊,面無表情的彈著琴,這原本並不是個賞心悅目的情景,但是這人面目生得極好,修眉長入鬢角,鳳眼微帶寒涼,即使沒什麼表情,動作也僵硬,但他只坐在那裡,就是一副難得的畫作。

  江衍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了拘謹,他磨蹭著不敢上前,還給自己找了個藉口:人家公子的琴還沒彈完,他就這麼過去了,豈不是太無禮?

  不過這琴聲初時聽著不顯,見到了彈琴的人,江衍才覺得,這哪裡是沒有感情,這其實是……內斂!對,就是內斂!江衍的臉頰慢慢泛起了紅暈。

  這人不光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人,而且面目還有些熟悉呢,就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江衍仔細回想了一下,無果,最後只能歸結過一見如故,畢竟這樣好看的人,他要是真的在什麼地方見過的話,怎麼會沒有印象?

  琴聲漸止,彈琴的男人站了起來,他穿著淡白的衣衫,沒有冠帶,只是玉簪束髮,墨色的髮絲飛舞在身後,江衍的臉更紅了,不知道為什麼,這人即使是這樣不守規矩的打扮,看著也這麼吸引人。

  而他身後的周平安就沒有這樣的心情了,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這男人不順眼,生得雖然俊美,但也沒有很出格,怎麼陛下偏偏對著他臉紅了?

  “離開這裡。” 男人淡淡的說道,他抱著琴,和江衍擦肩而過。

  江衍呆了一下,反應過來,連忙說道:“公子留步,在下來這裡,是為了找人的。”

  那男人頓了頓,轉過身,只是不知為何目光中多了幾分嘲諷,他冷笑一聲,“又是那傢伙……”

  江衍吶吶,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那男人說完,這才給了江衍一個眼神,他的視線在江衍臉上掃過,見到傷痕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不過沒有多說,只道:“叫我寒江就好。”

  江衍沒想到他會告訴自己名字,頓時驚喜的點點頭:“寒江公子。”

  這名字一說出口,他就反應過來了,寒江公子,這不是那天那個面人的名字嗎?只是那面人眉眼帶笑,搖著摺扇,一股風流不羈之態,而眼前這位寒江公子,卻是一眼萬江寒,從骨子裡透出冷意來。

  寒江公子淡淡道:“那人關在豬圈,要是沒被豬吃了,你就帶走吧。”

  江衍:“……”

  周平安:“……”

  一眾禁衛軍:“……”

  誰,誰被關在豬圈了?還有被豬吃了是什麼鬼!(╯‵□′)╯︵┻━┻

  江衍整個人都不好了,說好的關在小竹屋,說好的有人看著,原來指的是關在小竹屋的豬圈裡面,被養豬的人看著嗎?

  寒江公子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從自己的嘴裡說出豬圈這兩個字有什麼不妥,他還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大約有些髒臭,你們可以讓人把他洗乾淨再帶走。”

  江衍:“……”我們討論的真的是安平侯嗎?怎麼總覺得他是來買豬的?

  寒江公子說完就離開了,立刻有人過來帶路,把他們引領到……豬圈。

  看到安平侯的瞬間一行人就不好了,人是沒被豬吃掉,但是顯然已經瘋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人也不會轉了,見到江衍,活像是見了鬼,他大叫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小的命!真的不關小的事,是郡主,是郡主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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