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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步,示弱,把自己低到塵埃里,卻不能低頭,眼神不能躲,要直視這兩個人的眼睛。

  江衍昂著頭,露出和太子極為相似卻更加精緻秀美的面龐,低聲說道:“哪裡折壽了?六叔不日回王都,我這個皇帝能做幾天呢?”

  兩位老臣稍稍露出動容的神色,李閣老微微的嘆了口氣,握著江衍的手緊了緊,仿佛想起了一些往事。

  第二步,動情,提起往日情分,不用多加描述,淡淡蓋過就好,真正記得的人會自己回想起來。

  “昔年父親曾說,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有可能背叛他,只有兩位閣老不會,我,我是真的沒辦法了,只能來求兩位。”

  江衍低下頭,眼淚一滴一滴滾落,他小聲的喃喃道:“我也不想和六叔作對,更不想坐這個皇位的,只是放下了刀,生死就在別人手裡……”

  李閣老嘆了一口氣,說道:“求我們這兩個老骨頭有什麼用呢?多少次機會你都沒抓住。”

  “若是當年就有今日決斷,不會有什麼宸王,只有皇太孫!”孫閣老闆著臉,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第三步,明志,若是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就別妄想別人會糊裡糊塗的追隨你,抬起頭,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江衍霍然抬起頭,臉上猶帶兩行淚,目光卻無比明亮,仿佛蘊藏了萬里江山,李閣老和孫閣老幾乎看到了太子傲然負手的身影在和跪在地上的江衍重疊開去。

  “求二位閣老助我!承遠知道自己錯了,承遠不想死,也不想把刀遞到別人的手裡,承遠,承遠……”

  仿佛一直在天上飄著的思維一下子被拉回了地面,江衍一陣迷茫,他,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他的目光落在了兩位眸中隱隱帶著淚花,等著他把話說完的兩位閣老身上,視線偏移,落在了二人身後的御階上,視線緩緩上升,最後落在御階的盡頭,那隻純金色的龍椅上。

  他慢慢的說道:“承遠想要正位紫宸。”

  江衍說完這句話,整個人就像是脫力了一樣,後來李閣老和孫閣老又說了什麼,他記不清了,只是記得結果很成功,不敢想像的成功。

  顧棲的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絕對很難,事實上他也沒有把希望都放在江衍的身上,他原本的打算是自己上門遊說,會和江衍聯繫只是因為只是需要一下小皇帝的配合,否則他千辛萬苦把人都拉攏起來了,還沒等做點什麼呢,他自己就嚇得把江山拱手讓人了,這還怎麼玩?

  所以在看到李閣老孫閣老從承天殿出來後就馬不停蹄了聯繫了關係親近的老友,學生,和不少從前一起跟著太子做事的同僚們,他驚訝極了,完全沒辦法想像這個小皇帝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不過也許,是因為這兩個人曾經是太子最重要的心腹的原因?

  顧棲沒有參與其中,畢竟他現在的主子名義上還是秦王。秦王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主子,對他也算尊重,但是這點尊重和他預期的地位完全不相符,和小皇帝差不多,他的身份一開始就被抬得太高,真正能得到的卻又太少,野心就是這樣慢慢的膨脹出來的。他想要做個實權的丞相,而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宸王不行,他太自負,所以一開始就被他定義為了對手,算來算去,也只有一個手段稚嫩的小皇帝能滿足他的所有條件。

  江衍很忙,那日的靈光一閃只能被歸為急智,想要真的讓那些曾經的東宮門客信服,他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第一步就是要改變他在大臣們心目中的印象。

  由於先帝的刻意引導,江衍在大臣們的心目中就是一個花瓶擺設,所有人提到他都會不自覺搖頭,但事實上,江衍的領悟能力非常強,這一點蔣太傅許太傅宋太傅三人都可以作證。同樣的內容教其他的學生要用一天到兩天,教江衍只用兩三個時辰,他就能完全理解意思並且舉一反三。而且文華閣里所有的太傅都清楚,江衍和他的父親一樣,都是過目不忘的天才,幼時在學中,沒有一個人的進度能夠比上他,會變成今天這樣,先帝親自指定的太傅居功甚偉。

  想要改變形象是個漫長的過程,而宸王不日就要回王都,這個可以先放在一邊,先進行第二步,篩選人才。

  東宮舊部真的是一呼百應,其實那些轉投其他勢力的人里除了本身就位高權重的,基本上都不會受到多大重用,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一世平庸是註定的,然而就在這時,那個意外出現了,不拼一輩子就是這樣了,拼一把,可能就此得一場從龍之功,平步青雲,蔭蔽子孫。

  當年能進東宮的,不管人品如何,起碼都是人才,江衍需要挑選的是真正能給他助力的一部分人,把這些人作為心腹勢力來經營,自然,事急從權,他也來不及多挑,李閣老和孫閣老能找到多少人他都照單全收,最多仔細的聽一下這些人的心聲,心裡清楚他們誰更值得信任,誰只能作為暫時的人頭來充數。

  等到飛馬來報,宸王已經到了王都外百里的時候,顧棲名單上最後一個人對江衍表示了臣服。

  有顧棲暗中的推手,李閣老和孫閣老的威望,東宮舊部大部分被整合,但這只是一個暫時的利益結合體,再加上早就被江玄嬰所迫,向江衍交了投名狀的鎮國侯裴家,勉強能對抗一下來勢洶洶的宸王,會發展到什麼地步,只能靠江衍自己。

  宸王回王都並沒有帶太多兵馬,滿打滿算也才兩千的騎兵,根本沒有遞交奏報,把大部分兵馬留在城外,自己帶了百十來個親兵就直接進城,騎著馬一路奔到了皇宮,侍衛認得他的臉,並不敢攔。

  江翎到的時候承天殿正在上早朝,東宮舊部歸心後,江衍也能說上幾句話了,氣氛正好,忽然殿外飛進來一個人,狠狠摔在地上,隨即一聲馬嘶鳴響起,一個背著光的高大身影停在了殿外。

  江翎下馬,大步走了進來,他穿著和裴越相似卻又不盡相同的玄鐵盔甲,紅纓頭盔未摘,腰間一把無鞘長刀,寒光凜冽。

  他一走進來,整個大殿凜然無聲,江衍坐在高處,手心裡漸漸冒出汗來。

  “誰是江玄嬰,滾出來!” 江翎並未看江衍,而是在大臣們中間環視一圈,冷冷喝問。

  沒人應答。

  江玄嬰來得轟轟烈烈,走的悄無聲息,事實上如果不是他收拾那些反對的大臣們的手段太過純熟老練,眾人只怕真要以為他是單純公正的來給分支的堂叔定個繼承人的。

  看到自家主子臉上露出不悅的表情來,一個官員連忙上前說道:“回殿下,那人已經走了。”

  江翎握緊了手裡的刀,怒極反笑:“好,好,以為本王不敢打到上虞?”

  江衍一直沉默著,見江翎慢慢的似乎冷靜了許多,他才出聲:“六叔。”

  江翎眯起眼睛,向御階的方向看去,第一眼他還以為見到了大哥,隨即他反應過來,這是承遠,他的侄兒。

  若是大哥穿上這身衣服,看上去大概和這模樣差不多?他忽然想到。

  作者有話要說:  江衍:朕虎軀一震,眾臣拜服!

  龍套甲:陛下千秋萬代!

  龍套乙:陛下一統大顯!

  龍套丙:陛下萬壽無疆!

  龍套丁:陛下,陛下……臥槽忘詞了!

  嗯嗯,開始有點王霸之氣了的江衍寶寶啊,六叔一出現,好不容易聚起來的氣場就散掉了,實力心疼233333

  ☆、第30章 嫡庶

  他離開的時候江衍還是個垂髻的小童子,他幼時生得和太子妃十分相似,沒成想漸漸大了,會這麼像大哥。

  江翎頓了頓,給了江衍一個安撫的眼神,轉過身對著朝中的大臣們說道:“事情本王都聽說了,趁早給本王拿出個章程來,看看這事究竟怎麼解決。”

  他偏過頭:“承遠,我們走,別怕,六叔回來了,沒人能再逼你。”

  江衍手心的汗更多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然而腦海里一片空白,眼睛裡漸漸顯露出茫然的神色來,他本能的看向御階下左側靠龍紋柱的地方,但是那裡空無一人。

  江玄嬰已經離開了,他無比清晰的認識到了這個事實。

  然而他這一剎那的神遊看在不同的人眼裡卻有不同的解釋,江翎從來沒有把自家的侄兒作為對手看待過,想當然的也覺得江衍不可能是在害怕他,這舉動落在他眼裡,就成了自家侄兒被那江玄嬰嚇破了膽子的鐵證,他握緊拳頭,暗暗想著,就算不能打到上虞去,他也要派人去一趟,把那個該死的江玄嬰抓過來給他祭旗。

  顧棲則是覺得失望,即使是他這麼刻意的引導了,小皇帝還是這樣天真,對宸王有什麼好愧疚的?自古皇位有能者居之,別說叔侄,就是父子相殘,兄弟鬩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見江衍有開口的意思,為了保持住小皇帝在眾位大臣心中日漸好轉的形象,顧棲不得不主動開口,把眾人的視線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來。

  “殿下此舉怕是不妥吧?”顧棲緩緩說道,一邊走到大殿中央,他看了看江翎的臉色,確定他沒有殺人的意思,才繼續說道:“無故中斷早朝,視同干政。”

  江翎霍然看向他,一雙烏黑的眸子分外銳利,不少人的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顧棲面上微微一笑,心裡卻忽然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來,好在這些視線對準的是他,不是小皇帝。

  江翎看了顧棲一會兒,忽然說道:“瞧著有幾分眼熟,你是誰?”

  顧棲沒有回答江翎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面君不跪,等同欺君,王爺持兵械進紫宸殿,罪加一等。”

  江翎幾乎被他氣樂了,讓他給侄兒下跪?他這些年跪過誰?別說他欺君,就是太子當面,老爹當面,他也彎不下這個膝蓋。

  和讀書人掰扯起來能掰扯三天三夜,江翎轉過身不再搭理他,對江衍說道:“承遠,跟我走,這些事情你沒必要參與,六叔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他的話聽上去十分誠懇,仔細聽……還是十分誠懇,江衍迷茫了,江翎說的話和他的心聲是一致的,而且由於他剛剛發過火,情緒十分鮮明,他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想法,他讓他跟他走,是真的想要保護他。

  江衍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就算六叔對他的態度意外的好,但是就像他說的那樣,把刀放進別人的手裡,祈求著對方的施捨,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他還在猶豫,李閣老已經替他站了出來,他冷冷說道:“陛下乃當朝天子,何須別人給他公道?殿下久在漠北,是不是把北陵的規矩也忘得一乾二淨了?”

  如果一個顧棲只能讓江翎感到眼熟的話,那麼李閣老這個太子.黨標誌一站出來,江翎立刻明悟,不光是那個該死的江玄嬰,這些東宮舊部也找上了江衍,這蹚水越蹚越渾了。

  他從來不怕蹚渾水,但他在乎江衍的想法,他轉過身來,看向穿著冕服的江衍,比起之前,他的眉眼長開了許多,和大哥越發相似,烏黑的眼睛裡卻還帶著幾分天真稚氣,似乎被底下的變故驚住了,他交握著兩隻手,局促不安,一點也不像能壓服這些人精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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