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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國公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若弱已經有了將近三個月的身孕,大夫看過,說這胎很好,若弱的身體也比尋常婦人康健一些,日後府里也要仔細一些了。”

  顧嶼已經過去了喜悅的勁頭,說得平平常常,鎮國公卻是猶如被一道驚雷劈中似的,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簡直不知道自己是該氣還是該樂,自家兒子打從淮南道那麼遠的地方回來,父子親情都沒敘,就說了半天朝堂上的事,這就罷了,兒媳懷孕這麼大的事情,竟然還能忘了告訴他!

  顧嶼前腳剛走,顧凝就急匆匆地來了,她這些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城外的別莊,也是早晨才聽說顧嶼回京,立刻讓人備的車駕,鎮國公見了她,卻是臉色一黑,也沒理她,就讓她走。

  喜鵲和翠鶯跟陳若弱一樣舟車勞頓,陳若弱睡在裡間,她們兩個睡在外間的小隔間裡,睡得沉沉的,一直到了中午過半才醒,聞墨給打著哈欠的陳若弱更衣洗漱,因為有鎮國公的吩咐,整個院子裡的人見了陳若弱,都是一副平常的樣子,好像她的臉上什麼東西都沒有似的。

  要不是照見了鏡子加上還有點疼,陳若弱都要把臉上的傷給忘了,她剛說一句餓了,還想去給自己做點吃的,沒成想聞墨立刻就讓人傳了膳,兩個月沒回來,府里多了個紅案大廚,整四十年的廚藝功底,鎮國公還是不怎麼吃葷的人,這些日子煩心事也多,可還是被足足餵胖了一圈。

  陳若弱剛聽聞墨說起的時候,還抱了一點好奇心,等到菜端上來,就什麼也顧不得了,滿眼都是擺盤精緻的菜餚,香氣撲鼻,葷菜不露油膩,素菜不顯寡淡,隨意夾一片醬燒肉,入口的滋味層次分明,肉質緊實,每一道肉的紋理里都滲透著滿是肉香的汁液。

  似乎也被提醒了孕婦的忌口,端上來的菜餚里很少有大葷的菜餚,轉而用精緻量少的小點心充盈邊角,陳若弱就著醬燒肉吃了大半碗飯,感到肚子裡空蕩蕩的感覺消退了不少,這才長舒一口氣,有工夫去品嘗別的。

  離手邊最近的是一盤白白圓圓的小面點,看大小應該是實心的,只是那圓胖胖的樣子實在可愛,陳若弱忍不住拿起了一個,剛咬半口,就有流黃的餡心滿溢出來,卻不是甜點的那種甜流黃,而是一種充盈著奶香蛋香的味道,和鬆軟微帶著些羊奶香的麵皮一起入口,簡直美妙。

  陳若弱連吃了兩個小面點,有點噎著了,她盛了小半碗湯,剛送到面前的時候,一股特殊的味道就從碗裡散發了出來,她忍不住驚奇地眨了眨眼睛,試探著喝了一口,頓時,一股極鮮的滋味從唇齒蔓延上頭骨,湯水入喉下沉,鮮香的味道卻猛然上升,有點類似於酒的那種感覺,卻更加讓人愛不釋口。

  喝了湯,陳若弱又撐著吃了幾道菜,每次一開始都只說嘗嘗味道,結果一入口就停不下來了,直到把自己吃了個滾瓜肚圓,路都走不成了,才眼淚汪汪地抬起頭,對聞墨道:“做菜的大廚是哪找來的?做得也太好吃了!”

  聞墨想了想,面露一絲尷尬之色,輕咳一聲。

  第七十五章 銀杏

  說起來這個事還是有些湊巧的,顧嶼作為欽差離京之前,安頓了一個年輕人在府里,本來也風平浪靜過去了幾天,後來這年輕人出門,正撞見個衣裳破爛的老頭討錢,要是一般人,給點銀子也就打發了,可年輕人是恨不得一天三頓青菜豆腐,把府里供的三餐都折現的鐵公雞,頓時拔腿就走。

  那老頭也不知道怎麼的,反倒是一路跟著年輕人回來,就站在府門口張望,怎麼勸也不肯走,要是別家府邸,打也給打出去了,可鎮國公府御下嚴格,尤其老頭的樣子可憐,外院的管事就給了他幾兩銀子,老頭就更不肯走了,那幾天小姐不知道和國公爺發生了什麼矛盾,又哭又鬧要絕食,還真餓了好幾頓,管事每天愁得眉毛都要掉了,變著花樣讓下廚做好吃的給小姐送去,老頭卻趁著下廚忙得團團轉的時候偷了下廚的食材和調味料,數目不算大,但有好幾樣是專供主子的珍品,被人抓了個現行。

  偏生怎麼問老頭都問不出理由來,管事沒法子,只能上報給管家,見了管家,老頭也不吭氣,耷拉著腦袋死死地抱著被抓時已經扯壞的食材袋子不肯放手,管事是新來的,管家卻是見慣了三教九流,一眼就能看出老頭的手不一樣,是雙廚子的手,好聲好氣地問了幾遍,老頭才磕磕巴巴地說了幾個不連貫的詞,大概意思是管事想吃,他想給他做點吃的。

  管事那些天忙都忙昏了頭,別說吃了,就是睡覺都睜著一隻眼,不過倒是能大概理解了老頭的意思,這些天小姐絕食,底下人受氣,他想變著花樣給小姐做吃的,老頭神志不太清楚,只以為管事想吃,大概是做慣了廚子的,他沒覺得後廚的東西不能拿,反倒挑挑揀揀了半天拿了一袋子最好的食材,準備帶回去做給管事吃。

  前因後果弄清楚,就是件哭笑不得的事情,管家也沒有太苛責老頭的意思,見老頭抱著食材袋子一副黃瘦巴巴的可憐樣子,還格外讓人給他在後廚里開個小灶台,讓他試試,雖然府里養個閒人沒什麼,可要是做廚子的手藝還在,也是能養活自己的路子。

  原本眾人都沒抱什麼期待,至多覺得老頭可能廚藝沒丟,可沒成想,老頭才進後廚,灶台一開,鍋一熱,整個人就像是變了個樣子似的,巴掌大的水豆腐皮切成頭髮絲粗細的豆腐絲,水裡暈開根根不斷,刀花飛濺,切菜切肉行雲流水,更讓人想不到的是,老頭的菜做到一半的時候,鍋里的香氣就那麼霸道地占據了整個後廚,其餘的灶台無論在做什麼菜,全都被壓了下去,難以置信的是,就用了那麼一張小灶台,老頭一會兒去拿一點食材,一會兒去拿一點食材,只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精緻滿目的菜餚就擺滿了桌盤。

  陳若弱聽得一愣一愣的,聞墨輕咳了一聲,又道:“不過這個老爺子人都痴了,給他說什麼都不懂,每次想叫他去做菜,得說是王管事想吃的,他才肯去做,別的人一概不成呢!”

  “人都痴了,廚藝還在……”陳若弱驚嘆地說道:“這也太神奇了,我要是以後也痴了,不知道還能記得什麼。”

  要是喜鵲,這會兒肯定要連聲呸她,這也有出處,是民間流傳的把晦氣呸走的方式,不過聞墨是個溫婉的丫頭,聞言只是笑著添趣兒道:“夫人和世子是神仙眷侶,就是夫人哪天痴了,什麼都不記得了,那也得記得我們世子的。”

  陳若弱被她說得不好意思,臉都紅了一點,她起身走了幾圈緩了緩脹得難受的肚子,就急著要去給鎮國公請安,心裡倒是還惦記了一樁事情,想著什麼時候去看看那個老爺子,她也很好奇,有這樣廚藝的人長得是什麼樣子。

  到了鎮國公府的內正堂,裡頭的管事報國公爺在外院見客,陳若弱就坐著等,等了好半晌才等到管家進來,管家恭敬地對著她行了個禮,才笑著說道:“世子去太子跟前述職,才去沒一會兒,剛才宮裡又來人傳話,老爺去了。少夫人有身子的人,不好久等,故而派我來說一聲,老爺今天都歡喜一天了,想著早些看看少夫人,又怕攪了少夫人的睡夢,還吩咐都不准吵醒少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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