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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膽大包天,兵部怎麼能……”太子說到一半,看了一眼坐著的元昭帝,摸了摸鼻子,改口說道:“朝廷不納藥材入軍需是當時有考量,那就不提前些年的事情,用這兩吊錢一大口袋的茶葉沫子以次充好,我看他們是想被殺頭了!”

  陳若弱瞧著他發火的樣子,有些稀奇地瞅了瞅,笑嘻嘻地道:“我哥說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古往今來哪個朝代都是這樣,揪出一個牽出一片,朝廷又不能把犯事的官員都送去殺頭,只要軍備沒人作假,這些小事上頭讓讓利,就這麼過著唄。”

  太子仍舊不服氣,元昭帝按住他,臉色和緩,“你的兄長,倒是一位明理之人。”

  顧嶼放下手裡的茶盞,轉過身來,目光在元昭帝和太子一行人的身上轉了一圈,面上不露聲色,只道:“幾位氣度不凡,當是官面上的人,內子只是道聽途說了一些渾話,讓諸位見笑了,朝廷之事,非庶民能議,還請諒解。”

  陳若弱聞言,立刻不說話了,太子有些無趣地摸了摸鼻子,小聲說道:“又不是議論朝政,幾句閒話當什麼似的,你們文人就是這點不好,什麼都要做做文章……”

  話沒說完,又想起府里那些個身無官職卻一個比一個能議論國事的門客,頓時就憋了一口不上不下的氣,什麼話都叫這幫子文人說去了,反正總是他們肚子裡有墨水的人有理就是。

  元昭帝定定地看了顧嶼半晌,忽然開口說道:“顧紹雍是你什麼人?”

  顧嶼一頓,眉頭微微地上挑了幾分,看不出任何破綻,“正是家父,晚輩顧嶼,表字文卿,不知您是……”

  “我爹是你祖父的學生,算起來和你爹是同門,”太子這回倒十分機靈,笑著帶開話題,“你沒見過我,我對你倒是早有耳聞,聽說你在國子監三年,文試從來沒得過第二,李渭想推舉你直接入朝為官,你還把他給拒了,給那老頭子氣的呀,整整半年沒給我好臉色看。”

  顧嶼看上去倒像是真的被帶開了話題,聞言溫和地說道:“李老是一番好意,只是當時家母病重,眼看不成,文卿就是上任也不得安心,如今孝期已過,少不得求李老一趟,早日入朝。”

  太子樂了,“我就說,你家娘子是個有趣的人,你也不該是個老頑固,求什麼李渭,我就是管這個的,你跟我說想要什麼官……”

  元昭帝恨不得敲敲他的腦殼,看裡頭是不是空的,太子拉了拉元昭帝的衣服,動作倒是輕,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揪著一個角,倒不是撒嬌,而是他力大,不輕點就能把衣裳給撕了,就是這樣,元昭帝還被他帶得身子一歪。

  “爹,我跟四弟五弟都是常年在外頭混鬧的人,今個不被認出來,打明兒再見了面,一樣被認出來,早跟晚的事。”

  太子說著,見元昭帝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頓時咧開嘴,對顧嶼道:“你別見怪,這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一聲高喝道:“什麼人!”

  聲音的方向是從隨從那邊傳來的,隨即就有打鬥的聲音響起,顧嶼的眉頭蹙了起來,看向元昭帝道:“恐是誤會,伯父的隨從……”

  “我們的隨從在那一邊,撞不到一起。”太子猛然起身說道,“我去看看!”

  元昭帝叫了兩聲,叫不住他,頗有些習以為常的意思了,見顧嶼眉頭蹙著,擺了擺手,對身側的少年說道:“老五,帶些人,跟過去看看,別讓他誤傷了人。”

  安王連忙奉命去了,陳若弱朝著支起茶攤的木架棍子走了幾步,把耳朵貼近木頭,臉上的緊張之色頓時去了不少,扭頭說道:“不用擔心,聽動靜,來的最多十來個人,而且腳步聲很虛浮。”

  顧嶼知道陳若弱在西北待得久了,知道一點戰事,聞言倒是真的安心了下來,他握著她的手把她帶到身邊,說道:“不會出事的。”

  即便是微服私訪,元昭帝也帶了足夠的人手,他處變不驚,還有工夫看了一眼顧嶼和陳若弱,這對小夫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他一手促成,雖然他並不在意,不過看著兩人過得和美,心裡倒也升起一種頗為奇怪的感覺來。

  去年冬的那場戰事,可以說功勞大半都在陳青臨一個人的身上,青年才俊,而立未婚,按照朝中大部分人的想法,當讓他尚主才是一樁佳話,只是昭和說心裡有了人,決計不肯,他也有別的考量,讓陳青臨尚主反倒不美,好在他自己乖覺,拿著天大的功勳換了一樁無關緊要的婚事,尚主的風聲起得洶洶,消得無聲。

  本以為陳青臨是看中了鎮國公府這棵清流里的大樹,可瞧著這副小夫妻和美的樣子,元昭帝又有些拿不準了,想來想去也無甚結果,他索性不去管,放下手裡的茶盞,看向林子深處。

  過不多時,安王就帶著百十來個尋常護院打扮的禁衛軍過來了,他們先前隱在林子另外一端,正把守著上山的路途,顧嶼來時居然半分察覺都沒有。

  只是還不等安王帶著人朝另外一端的林子走去,就見太子拎著個瘦小枯乾的青年走了出來,後頭顧家的隨從護院押著十來個同樣瘦瘦巴巴的窮苦百姓,原本以為是遇上了山賊劫匪,太子去的興沖沖,回來得蔫答答,一腳把拎著的人踹到地上,抬腳虛踏在他的胸口上。

  瘦小青年嘴邊還帶著血,又被踹了一腳,好半天才咳過了勁,拼命地求饒道:“大爺,大爺,小的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我們幾個就是餓得沒法子了,老天爺在上,我王貴手上要是沾過人血,就天打五雷轟!”

  這個自稱王貴的瘦小青年說的一口外地口音,太子聽不懂,倒也勉強能聽出來是在求饒,當即喝道:“你們在這裡攔路劫財,還想求爺放過你們?有手有腳,哪裡找不到活計干,分明就是賊心狗肺,還敢犯到太歲頭上來,今天爺就把你們幾個統統打死在這裡!”

  王貴聽得懂官話,聞言咳出一口血來,瘦得像是皮包一層骷髏的臉龐上浮現出可憐巴巴的求饒神色來,還擠出了幾滴眼淚,用半生不熟的官話說道:“大爺,小的沒說瞎話,我們是從淮南道逃難過來的,沿途官府都在攆我們,小的老娘路上餓死了,跟我們一塊兒逃難的,路上死了一大半,聽說京城邊上沒人敢管,我們才到的這裡,可是沒有路引,城也不能進,活也不給干,要不是林子裡有樹皮啃,我們就真餓死了!”

  太子從來沒聽過餓和死這兩個字是能疊在一起的,頓時驚住了,回頭看向元昭帝,卻見元昭帝也擰起了眉頭。

  第三十六章 淮南

  當今世道,雖說盛世昇平,但到底有幾塊朝廷也治不了的地方,若說是那些窮山惡水鬧了饑荒,逃難上京,元昭帝決計不會皺一下眉頭,可這難民說的是淮南道。

  江淮兩地,天下糧倉,地方官員年年奉上重稅,商賈地主繳納的錢糧占天下十道三分之一,富庶不下京都,何況還不到秋收時節,又怎麼會鬧饑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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