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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若弱才不看他,一行十來個丫鬟一道道將早膳端了上來,第一道紅豆薏米粥放在中間,各色小菜搭在邊上,然後是幾道熱騰騰剛出鍋的面點,花樣絞得精緻,陳若弱還看見有一碟指肚大小的夾心麵食被捏成小小一團的貓狗兔鳥,熱熱鬧鬧地簇在其中,看著就可愛極了。

  顧峻看了她一眼,昂著脖子把那碟面點端到自己面前,夾起一隻小貓咬了頭,一點糖心從貓脖頸處滲透出來,他得意洋洋,把剩下的貓身也吃了。

  陳若弱想翻白眼,但還是忍住了,紅著臉看顧嶼給她盛了半碗粥,又把微辣的油碟放到了她的面前,她有些驚奇地想,這顧公子怎麼好像知道她的口味似的。

  顧峻看著更氣了,夾起一隻個大腹圓的白鵝送進口中,然而只是一嚼,他的臉色頓時綠了,偷偷摸摸看了一眼上位的鎮國公,誰知因為剛才的鬧氣舉動,鎮國公就剛好在看他,他鼓著半邊臉頰,心一狠眼一閉,認命地把口中的麵食咽下去。

  只是入口的味道實在超出了他的忍受範圍,勉勉強強咽下去,就是一股噁心之意湧上喉嚨,他再也忍不住,扭頭哇地一聲把只嚼了一口的麵食吐了出來,因為噁心的感覺沒有褪去,他又接連嘔吐了好幾下,把剛才吃的和昨夜喜宴上還沒消化的飯食都吐了個乾淨。

  鎮國公沉著臉放下筷子,顧峻像是吐沒了半條命,撐著接過丫鬟的茶水漱了漱口,白著臉,解釋道:“我,我吃著肉餡的了……”

  顧嶼從他剛才嘔吐時就一直定定地看著他,聞言,看向臉色變化不定的鎮國公,輕聲說道:“父親,數月之前府里就已經出孝,三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能再讓他吃素了。”

  顧峻一愣,臉色竟然嚇得更白了一點,帶著最後一點期望看向鎮國公,卻見鎮國公眉頭蹙緊,良久,嘆了一口氣。

  第六章 坦誠

  尋常百姓守孝是沒有這麼嚴的,雙親去世的頭一年肯茹素就已經很不錯了,但在京城勛貴之家,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稍有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故而鎮國公府是扎紮實實守了三年孝期。

  前些日子府里出孝,桌上就漸漸開始上一些葷腥菜餚了,雖然還是素色為主,但到底也算是過了這個坎,只有顧峻不成,他幾乎不能聞一點肉味,強逼他吃上幾口,就必要吐,十六歲的少年跟同齡人比起來,幾乎要矮上一個頭。

  原本顧嶼是不記得這件事的,可三弟皺眉嘔吐的一幕不知為何同日後瘦削陰鬱的青年客死他鄉時不甘的眼神重合起來,讓他的心陡然揪了一下。

  三弟在家中排行最小,也最受寵愛,即便他和父親嘴上不說,卻有一種默契,連若弱也是疼他的,後來鎮國公府被查抄,父親聞訊氣急攻心暴病而亡,若弱臨產遭人暗害一屍兩命,三弟好不容易調養好了身子,又再也不肯沾染葷腥,勉強撐著辦了兩年差事,就在府衙中一病猝死。

  顧嶼想著,面上的冷意更深了,顧峻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慌,鎮國公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悲切,道:“確實該如此,何況若弱剛來,總不能讓她也跟著府里茹素,讓後廚從今日起,還按原先的規矩來吧。”

  顧峻頓時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陳若弱眨了眨眼睛看著他,拉了一下顧嶼的袖子,仿佛在問怎麼回事,顧嶼朝她笑了笑,給她夾了一隻碧玉糰子。

  豆沙餡的碧玉糰子入口帶著一股綿軟的荷花清香,內餡是紅豆那種沙沙的微甜,大約是蘇式的點心,做得極為精巧,陳若弱吃了顧嶼夾給她的一個,自己又夾了一個,喝去半碗淋了辣油的粥配小菜,還饒了一隻蕎麥小餅,才算是吃了個八分飽。

  鎮國公原先怕她拘束,顧峻又出了一回洋相,吐得天昏地暗,雖然地上很快就被收拾乾淨,可到底心理作用,連他也不大有胃口了,見陳若弱吃得香甜,他心裡高興,也忍不住把一碗粥喝得乾乾淨淨。

  顧峻吐過之後就顯得蔫答答的了,愣是一口沒吃,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看著他家大哥,期望他能突然良心發現,不至於對他這個唯一的弟弟太過殘忍。

  但顯然他大哥是沒有良心這種東西的,根據他目測,一頓飯工夫,他大哥就看了那個醜醜的陳家丫頭不下十次,好像看著她,連食慾都會變好似的,以往飯量不算大的大哥,硬生生喝了兩碗粥。

  顧峻氣了半飽,一見鎮國公放下了筷子,立刻就像出了籠的野狗,人都半個身子跨出門檻了,才大聲說道:“爹,大哥,我出去了!”

  鎮國公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對陳若弱道:“不要看你這個小叔比你還大一歲,卻是個小孩兒性子,他往後要是有什麼無理取鬧的地方,長嫂如母,該教訓就教訓,不必慣著他。”

  陳若弱先前聽了半句,還以為鎮國公想叫她讓著這位三公子,沒想到他下半句話鋒一轉,竟然是向著她說話的了,忐忑的心情被安撫下來,陳若弱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分外乖巧地點了點頭。

  用過早膳,顧嶼帶著陳若弱在鎮國公府各處走了走,然後把府里的管事一應叫來,讓他們認人,多半的下仆偷偷摸摸抬起頭看向這個府里的新夫人,然後底下就起了一片倒吸氣的聲音。

  陳若弱看了顧嶼一眼,見他臉上並沒有什麼慍怒尷尬之色,便也放下了心,先見了府里的大管家顧全,又讓幾個管事上前來領了賞,看過府里內院伺候的丫鬟婆子,她又翻了翻名冊,有些不解地說道:“好似少了些人手……”

  顧嶼看了一眼顧全,顧全連忙上前,喜慶的圓臉上滿是笑容,他一貫會察言觀色,即便瞧見了陳若弱的臉,也當沒瞧見一眼,恭恭敬敬地說道:“夫人初來,不知道府里的規矩,內院裡伺候的是家生子,外頭後廚或是小廝馬夫一類,不好帶他們過來,污了夫人的眼。”

  陳家自陳父那一輩就除了爵,別說僕役,就是當年賜下的府邸都曾一度被收回,陳青臨常年在西北,住的地方從尋常的泥瓦房到高門大戶,伺候的人從兩三個小丫頭到府里上下百十來號人,換個身份就可以去做街頭巷尾勵志話本的寒門主角,半點勛貴底蘊沒有。

  僕役的孩子從出生起就是奴籍,至少要過三代,才能算作家生子,顧全呈上來的家生子名冊,竟就有三本之多,陳若弱看得咋舌,頭一回有了一種攀了高枝的錯覺。

  顧嶼見她看得認真,忍不住笑了笑,讓顧全把府里庫房鑰匙拿來,還有帳本名冊,倒不是要讓陳若弱立馬看完,這些是做給下面人看的,好教他們不要看輕了新夫人。

  陳若弱雖然半輩子都待在西北,但成婚前也被陳青臨找來的嬤嬤惡補了一番京城勛貴人家的規矩,她知道,有的人家高娶了,或者府里長輩格外放心新媳婦兒,就會很快把府里大權交出去,她那個時候是沒想過自己一來就可以管事的,這會兒竟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顧全也驚了一下,不過他到底見識比較多,面上沒露出太多異色來,底下的管事們卻是都愣住了,瞧著新夫人這副長相,不像是能讓世子一見傾心的,莫非竟是格外會討巧來事,哄了世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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