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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梅縮在馬焱的氅衣之中,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顫,耳邊刷拉拉的都是大雨滂沱之聲,夾雜著不知獸物的驚恐鳴叫和古樹生裂聲,咚咚咚的敲擊在自己的耳膜之上。

  不知奔逃了多久,當蘇梅感覺自己快要精疲力乏之際,身下的駿馬突然發出一聲長鳴,力竭的癱倒在地,蹬著雙腿困死於泥漿之中。

  馬焱從馬背之上跳起,單手抱著蘇梅踩在滿是泥漿水漬的泥濘之中艱難前行。

  “你,你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吧。”被雨水完全浸濕了身子的蘇梅顫顫的抖著聲音說話,濡濕的白細小手箍在馬焱的衣襟處,整個人都被凍得不行。

  “別說話。”揚起濕漉寬袖擋在蘇梅那張白細小臉之上,馬焱聲音沉啞道:“抱好。”

  聽到馬焱的話,蘇梅顫顫的將雙手勾住馬焱的脖頸,然後整個人緊緊貼在他的身上,一絲空隙都不留。

  抽出蘇梅腰間的綬帶,馬焱將她纖細的身子緊緊綁在自己身上,然後隨手將覆在蘇梅身上吸滿了雨水的厚重大氅往旁邊一扔,就開始急速奔跑起來。

  滾滾沾著滿是泥漿的圓滾小身子,在馬焱前頭領路,時不時的還回頭張望一番,發出“哇哇”的細叫聲。

  湍急的泥流及膝涌動,馬焱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外露的粗實泥枝疾奔而走,蘇梅纖細的小身子趴在他的身上,時不時的左右晃動,若不是那根系在兩人身上的寬實綬帶拉扯著蘇梅的腰肢,她怕是早就落了地,浸在那泥漿裡頭生死不明。

  兩旁急風夾雜著冷雨打在兩人的身上,雨勢不知為何竟然又愈發大了幾分,蘇梅努力睜開那雙浸在雨中的雙眸,抬眼就看到不遠處那塊從中崩裂的癱倒山坡,洶湧的泥流仿若脫了韁的野馬,疾奔向下,一瞬便將下頭的古樹大石給覆蓋了個乾淨。

  細白手指緊緊的箍在馬焱的衣襟處,蘇梅將小腦袋埋在馬焱的胸口處,隔著一層厚實襖袍,她的耳畔處傳來一陣清晰而沉穩的“咚咚”心跳聲,讓原本焦躁不安的蘇梅突然一瞬便沉靜了下來。

  不知跑了多久,當蘇梅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被凍僵的時候,馬焱終於停了下來。

  緩慢的睜開自己沉重的眼皮,蘇梅伸手抹了一把臉,只見她的面前是一塊光裸高地,光禿禿的只剩下一堆子石塊,滾滾癱倒在地上,呼哧哧的直喘著粗氣,整隻熊都是一副筋疲力盡的疲憊模樣。

  伸手解開拴在馬焱身上的綬帶,蘇梅軟手軟腳的下了地,整個人晃晃悠悠的面色慘白。

  單手扶住蘇梅那左搖右擺的小身子,馬焱將人扶到一旁的大石邊,然後解下自己腰間的水壺遞給蘇梅道:“喝一口。”

  接過馬焱手裡的水壺,蘇梅一拔開上頭的木塞,就感覺一陣濃郁的酒香氣撲鼻而來,讓她禁不住皺了皺眉。

  “這,這是酒?”舉著手裡頭的水壺,蘇梅仰著那張白細小臉,朝著馬焱顫顫開口道。

  “山間夜寒,驅寒用的。”一邊說著話,馬焱一邊伸手托住那水壺的底子,給蘇梅強灌了一口。

  “咳咳咳……”一口烈酒下肚,蘇梅只感覺嗆喉的厲害,她彎著腰身,咳嗽的整個人都在打顫。

  伸手拂去蘇梅臉上沾黏著的雨滴水漬,馬焱仰頭也灌了一口烈酒,然後一把拎過一旁癱在地上的滾滾也給它灌了一口。

  收好水壺,馬焱抬首看一眼那愈發晦暗下來的天色,一把將蘇梅從地上拽起道:“走。”

  “還要去哪處?”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漬,身子依舊冷的發顫的蘇梅禁不住的上前一把抱住了馬焱的胳膊,說話時那陰冷的雨滴夾雜著疾風只往她面色吹,讓蘇梅愈發緊了緊那按在馬焱胳膊上的手。

  “往前再走一段路吧。”一邊說著話,馬焱一邊將那根綬帶又繫到了蘇梅的腰間,然後將另一頭挽在自己的臂彎上。

  一旁的滾滾七扭八歪著身子,頂著那頭髒兮兮的泥漿毛髮,也貼在了馬焱的腳跟處,死死扒在那處不動彈了。

  伸手將滾滾從自己的腳跟處提起放到肩膀上,馬焱拽了拽臂彎上的綬帶,轉頭對身旁的蘇梅道:“走。”

  被馬焱的力道拽了一個踉蹌,蘇梅跌跌撞撞的跟在他的身後往前走去。

  這一場泥流來的急,去的也快,當雨勢漸歇,天色微亮之際,蘇梅與馬焱站在一處高地之上,一眼就看到了那被泥流沖刷成平底的山谷底。

  “哎呀,那個老太太……”蘇梅正癱坐在馬焱身邊喘著粗氣,懷裡頭抱著同樣累壞了的滾滾,在垂眸看到下頭那被壓的四分五裂的瓦屋時,突然開口驚喊道。

  聽到蘇梅的話,馬焱慢條斯理的攏了攏自己的寬袖,然後側身坐到蘇梅身旁道:“那老婦人早就死了。”

  “死了?”聽到馬焱的話,蘇梅驚奇的瞪大了一雙眼,結結巴巴的道:“怎,怎麼會死的呢?”

  伸手輕撫過蘇梅那頭濕濡細發,馬焱單手將她顫抖的小身子摟進懷裡道:“應該說一開始你見到的那個老婦人,便已是彌留之際,她能撐到昨晚,實屬不易。”

  “可,可是我還與她說過話,她看著……”蘇梅靠在馬焱的肩膀上,急急的爭辯著。

  “娥娥妹妹不是早就看到了那老婦人手上的血了嗎?”一邊說著話,馬焱一邊伸手握住蘇梅那隻冰冷小手按在自己的掌心之中道:“算起來,她其實早就應該與她那親兒親媳一道去的,只不過是硬撐著一口氣不罷休而已。”

  “什麼意思?”聽出馬焱的言外之意,蘇梅緩慢的平穩下自己的情緒,那隻按在滾滾身上的手也不禁微重了幾分,惹得滾滾四腳朝天的發出一陣“哇哇”輕叫聲。

  趕忙放開那按在滾滾身上的手,蘇梅仰頭看向面前的馬焱,聲音急切道:“你快說啊。”

  伸手按住蘇梅的額角,馬焱慢條斯理的道:“娥娥妹妹可還記得你在那竹屋沐浴之時看到的東西?”

  “花稜鏡?還有一些新制的木盆浴桶之類的東西……”說到這處,蘇梅瞬時便瞪大了一雙眼道:“那瓦屋除了老太太還有其他人與她一道住,但我們去的時候為什麼就只剩下老太太一個人了呢?”

  “還能有為什麼,自然是你那嫡母別出心裁的法子,想置你我於死地罷了。”伸手拿下蘇梅髮髻之上沾黏著的枯葉爛泥,馬焱的聲音平緩異常。

  “你的意思是說那張氏為了置你我於死地,殺了一瓦屋的人?”顫顫的說完這句話,蘇梅只感覺自己心頭堵得慌,整個人氣得都開始發抖。

  “那老婦人大致還以為我們是與那殺了她親兒兒媳的人是一夥的,所以想看著我們一道死,卻是不想娥娥妹妹心善純稚,與那老婦人披了氅衣還塞了吃食,反倒救了我們一命。”

  說到這處,馬焱禁不住的輕笑一聲道:“那老婦人豎在屋前的樹枝,被小院裡頭的泥流沖走了,我便知道,那山頭有問題。”

  聽罷馬焱的話,蘇梅的臉上顯出一抹凝重神色,怪不得那老婦人一直看著山頭,晚間還要插根樹枝在屋外頭,她還以為是那老婦人不正常呢。

  不過若是這廝早就猜到了會有泥流,那昨晚上怎麼還與自己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的廢話,也不想著儘快走的呢?

  “那,那為什麼你早就發現了這山不對勁,還不快些走呢?”一把拽住馬焱的寬袖,蘇梅緊皺起一蹙細眉,整張小臉都在表示抗議。

  “娥娥妹妹莫急,你看那處是什麼?”伸手掰過蘇梅小腦袋往那瓦屋的方向抬了抬,馬焱聲音低啞道:“娥娥妹妹可要看仔細了。”

  聽到馬焱的話,蘇梅微眯起雙眸,定定的看向那早就變成一灘泥漿的瓦屋處,只見裡頭隱隱綽綽的顯出一些混雜白骨,細看之下還能看到那被泥漿沖的四分五裂掛在泥樹枝上的腿腳。

  “那,那是什麼呀……”狠狠的將小腦袋埋進馬焱胸口,蘇梅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噁心的慌,但因為肚子裡頭沒東西,所以根本就吐不出什麼來。

  “有胳膊有腿的,自然是人了。”伸手按住蘇梅那砸在自己胸前的小腦袋,馬焱聲音低緩道:“昨日若是我們走的太早,便會被這些人圍在瓦屋裡頭,若是走的太遲,又會被泥流沖死,所以多虧了那老婦人的樹幹,我們才走的這般順利。”

  “那,那他們怎麼……”伸手斜斜的指了指瓦屋的方向,蘇梅連看都不敢再往那處看一眼。

  “自然是還不知道那泥流有多強勁,硬生生的被圈在裡頭淹死了,畢竟若是要毀屍滅跡,此舉再好不過。”

  說罷話,馬焱伸手將蘇梅從地上拎起道:“你那嫡母也真是費了心思了,死了那麼些個人就是為了將我們逼停在這瓦屋裡頭,製造自然死亡的假象,好推脫關係,卻不想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嘖嘖,運氣真是太差了。”感嘆完,馬焱伸手將蘇梅手裡頭的滾滾接過扔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牽過蘇梅的小手往一旁走去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娥娥妹妹與我先去找些吃的?”

  “那茗賞與妙凝呢?”亦步亦趨的馬焱身邊,蘇梅趕緊開口道:“不等她們了嗎?”

  “早已約好了在天覺寺碰面,娥娥妹妹不必擔憂,你那兩個奴婢,我定會完好無損的交還給你。”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撩開蘇梅那黏在面頰上的濕濡細發,馬焱微眯著那雙漆黑暗眸,聲音輕緩道:“娥娥妹妹想食些什麼?”

  舔了舔唇瓣,蘇梅睜著一雙濕漉水眸吶吶道:“玫瑰蘇……”

  *

  在這窮鄉僻壤的小鎮裡頭,玫瑰蘇這種精細東西自然是沒有的,蘇梅抱著懷裡的滾滾站在街角處,愣愣的看著那剛剛出爐的一籠蒸包,撲鼻的香氣帶著氤氳熱氣陣陣而來,直讓蘇梅的小肚子叫的更是歡暢了幾分。

  “賣包子了,賣包子了,一文錢一個,一文錢一個……”那站在小攤子後頭的中年男子甩著手裡髒污的汗巾,聲音洪亮的大喊著道。

  “馬,馬焱……沒有玫瑰蘇,包,包子也可以的……”蘇梅伸手扯了扯馬焱的寬袖,聲音細糯道。

  聽到蘇梅的話,馬焱伸手撫了撫她的髮髻,輕嘆一口氣道:“娥娥妹妹忘了?我們沒有銀錢,買不起包子。”

  “那,那可如何是好?這裡離天覺寺可還有許多路呢。”吶吶的吐出這句話,蘇梅仰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馬焱,白細小臉之上滿滿都是一副委屈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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