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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著蘇梅那看向窗欞外的目光,妙凝也看到了那一邊整理著衣物妝容,一邊穿過拱形院門進入側院之中的蘇娟巧。

  自蘇梅八歲之後,馬焱便由鹿鳴苑的正屋搬進了一旁的側院,其實原本老太太的意思是讓他搬回那早就修葺好的扶桑園的,只是被馬焱以扶桑園地處偏僻,冬寒暑熱為由給拒絕了,此後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四姐兒,四少爺現下好像是在偏院裡頭的書房裡溫著書呢。”彎腰湊到蘇梅的耳畔處,妙凝輕皺雙眉道。

  “溫書?”聽到妙凝的話,蘇梅有些奇怪的睜大了一雙濕漉水眸,那廝不是過目不忘嗎?還用溫什麼書啊。

  “這,奴婢也是從天寶那處聽來的。”看出蘇梅那張白嫩小臉之上的疑惑之意,妙凝有些猶豫道。

  “走,去看看。”提著裙裾從繡墩之上起身,蘇梅直接便伸手撩開了面前的厚氈出了耳房,往一側偏院走去。

  這是近幾年蘇梅第一次進到馬焱的偏院之中,因為平日裡都是那廝有事沒事的總來逮她,讓她吃夠了苦頭,因此蘇梅躲人都來不及,哪裡還會傻乎乎的往前湊過去。

  不過雖說馬焱住的是鹿鳴苑的偏院,但這偏院卻是比正院小不了多少,而且細看之下這偏院蔥木繁翠,假山林立,亭台樓宇,清泉小榭樣樣不少,比之於正院反而更為精細幾分。

  提著裙裾踩上一地乾淨素雪,蘇梅扭頭與身後的妙凝道:“書房在何處?”

  “四姐兒隨奴婢來。”妙凝從蘇梅身後往前走了幾步站到蘇梅面前,引著她往一旁穿廊處走去。

  跟在妙凝身後,蘇梅轉轉悠悠的繞過寬長房廊,穿過細長夾道,又走了一小段抄手遊廊才堪堪看到那隱在翠帳後的清幽書房。

  “這偏院的格局原本不是如此的,四少爺改建時修了幾處地方,便多了這些彎彎繞繞,四姐兒不常來此,自然是不熟的,那三姐兒無人引路,這會子怕是正繞著彎兒瞎轉悠呢。”妙凝回頭看到蘇梅那喘著細氣的小模樣,輕笑著道。

  聽到妙凝的話,蘇梅直起身子歪了歪小腦袋,睜著一雙無辜水眸看向面前的妙凝,聲音軟糯道:“那你如此悉熟,應當是常來此了?”

  “這……”被蘇梅說的話一噎,妙凝低垂下了腦袋,白淨面容之上顯出一抹輕緋色。

  看到這副羞赧模樣的妙凝,蘇梅輕掩口鼻,白嫩小臉之上顯出一抹驚詫神情道:“你莫不是對那廝……”

  “四姐兒……奴婢,奴婢當然自知是配不上的,只是,只是……”妙凝結結巴巴的緋紅著一張面頰,正急切的說著話,卻是見那書房之中走出一年輕男子,那年輕男子在這隆冬之際也只穿著一件細薄長袍,面容剛毅俊朗,雖作僕人打扮,但卻頗有幾分攝人之姿。

  看到那男子,妙凝原本便緋紅的面色愈發暈紅了幾分,她低垂著腦袋縮在蘇梅身後,使勁的絞著自己捏在掌中的巾帕,一副萬分緊張模樣。

  蘇梅提著裙裾站立在書房門口,扭頭看到妙凝那副低垂著腦袋惶惑又羞澀的小模樣,怔疑片刻之後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妙凝看上的不是馬焱那廝,而是一直跟在馬焱身後的天寶,她還當這文國公府裡頭的人都瞎了眼呢,不僅那蘇娟巧平日裡有事沒事的就往那廝面前湊,就連那新來的清懿好似也有意無意的總是與那廝“偶遇”。

  哼,不就是長了一副好皮相嘛,依她看來,這廝就是一隻繡花枕頭,還是一隻爛了芯子的爛繡花枕頭,就那成日裡跟在他身後不言不語的天寶,都要比這廝好上一大截!

  想到這處,蘇梅不由自主的便抬眸往面前的天寶身上看去,只見記憶中這天寶小時原本纖瘦不堪的身軀已然變得孔武有力,而且面色俊朗,眉鋒眸厲,看著便讓人感覺寡言可靠,怪不得她總是見那些小丫鬟偷偷摸摸的與這天寶塞東西,果然還是這般表里如一的男人最得女人歡心,就連妙凝都栽在他身上了。

  注意到蘇梅那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的視線,天寶暗暗皺了皺眉,不著痕跡的往退了一步拱手與面前之人道:“四姑娘,四少爺正在溫書,請您於一側屋內稍坐片刻。”

  “哦。”聽到天寶的話,蘇梅點了點頭,提著裙擺跟在天寶身後往一旁屋內走去,只是那雙濕漉水眸不知為何一直兜兜轉的盯在天寶身上。

  “天寶,你今年幾歲啦?”伸手攏了攏自己的寬袖,蘇梅歪著小腦袋往天寶面前湊了湊,聲音軟糯道。

  躬著身子往一側挪開了幾步,天寶始終與蘇梅保持著一尺距離,聽到蘇梅的問話,他低垂著腦袋畢恭畢敬的道:“奴才現年十八。”

  “十八啦?那也不小了,可有心儀的女子?”順著天寶掀開的厚氈步入屋內,蘇梅繼續問道。

  “並無。”生硬的吐出這兩個字,天寶也不等蘇梅說話,直接便道:“奴才先行告退。”

  說罷話,天寶撩氈離去,他那穿著細薄長袍的寬實背影一片僵直,似乎身後跟著什麼洪水猛獸一般的跨著大步直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書房之內,馬焱負手而立於一方半開的窗欞處,那窗欞設計的極好,外圍以四季藤蔓覆繞,中間刻著鏤空雕花圖案,那花蕊內芯還可軸轉,露出一條細微輕fèng,悄無聲息的窺視屋外。

  “少爺,四姑娘已入一側屋內歇息。”天寶推開書房木門,緩步走到馬焱身後垂首道。

  “嗯。”馬焱淡淡應了一聲,那搭在窗欞處的纖細手掌輕輕的捻過一葉青翠藤蔓,雙眸微沉,聲音暗啞道:“今晚你便進宮去吧,宮裡頭會有人接應你的。”

  聽到馬焱的話,天寶微一怔愣道:“不是說後日才……”

  “我改主意了。”打斷天寶的話,馬焱伸手將那窗欞上的花蕊擰合,然後慢條斯理的轉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天寶,那雙漆黑暗眸之中深邃灰暗,隱著幽幽沉色道:“你今晚就走,三日後,宮中御花園玉角亭上有人與你接信。”

  “……是。”聽到馬焱的話,天寶垂首,輕應一聲道:“那奴才先去安排一下手中之事,還有那四姑娘……”

  “天寶。”打斷天寶的話,馬焱慢條斯理的伸手攏了攏自己的寬袖,撩袍落座於書桌之後的圈椅之上,然後神色冷淡的抬眸道:“去吧,四姑娘的事,還輪不到你操心。”

  聽出馬焱的言外之意,天寶細思極恐,趕緊垂首下跪道:“少爺,奴才對四姑娘絕無二意。”

  “我自然是知曉你的,只是執心作祟,見之難安罷了。”慢吞吞的吐出這句話,馬焱伸手執起面前那支精細狼毫筆,撩袖沾墨,凌厲筆鋒落於素紙之上,那張清俊面容之上神情微凜,戾氣橫生。

  咻然收腕將手中狼毫筆置於一旁筆擱之上,馬焱垂首看著那筆鋒流轉之處險峻緊密的“娥”字,輕勾起唇角道:“把筆無定法,要使虛而寬,這握於掌中之卵,輕了易掉,重了易碎,不輕不重,握法得宜,才是剛剛好。”

  天寶伏跪於地,深深垂首。

  “行了,去吧。”抬眸看向那跪在冷硬地磚之上的天寶,馬焱白皙的指尖輕撫過面前素紙之上的碩大“娥”字,那濕潤微涼的厚墨沾黏在他白皙的指尖之上,留下一道墨黑痕跡。

  “是。”聽到馬焱的話,天寶恭身應罷,垂首退出書房。

  天色漸亮,一側屋內,蘇梅端坐於一方實木圓凳之上,正撐著下顎調侃妙凝,卻是突兀發現這屋內擺設有些奇怪,好似像是……安寢之處?

  提著裙裾從實木圓凳之上起身,蘇梅微仰著小腦袋開始打量起這間屋子,只見這屋內各處擺飾用具雖清簡,但每一件物事卻都不是普通的東西,就連隨意一隻茶碗都是那宮中御用之物,看來這平陽長公主真是深喜馬焱,差不離都快要將那宮裡頭給搬空了。

  “四姐兒,奴婢去給您拿壺茶來吧?”妙凝微紅著面頰站在蘇梅身側,彎腰顛了顛那微涼的茶壺,聲音細緩道。

  “唔。”蘇梅不在意的點了點頭,裙下腳步不停,直接便撩開面前的柱簾入了內室。

  內室之中依舊只是簡單的擺著幾件家具物事,寬大的拔步床,檀香木施,比常人微高了一些的洗漱架,還有一大面的書櫥,不過最引人注意的還是那掛在素白牆壁之上的十數種兵器,冷氣森然,刀鋒凜凜,讓蘇梅不自覺的便捂住了自己的小細脖子往後退了一步。

  “四少爺?四少爺……”突然,門氈外傳來一陣丫鬟輕軟的細叫聲,蘇梅快走幾步推開面前的窗欞,只見那庭院之中站立著兩個身形纖麗的丫鬟,安濃穿著一襲妃色襖裙端端正正的站在那兩個丫鬟面前,正左右四顧的喚著馬焱。

  天寶從一側書房而出,面色微凜的站立在安濃面前,聲音粗啞道:“不知安濃姑娘前來,所為何事?”

  看到身形高壯的天寶,安濃略微驚詫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盈盈與面前之人行了一禮後道:“是夫人派奴婢來與四少爺送兩個女婢。”

  一邊說著話,安濃一邊側身讓出身後的兩個女婢,那兩個女婢大致十四五六歲的模樣,穿著普通的丫鬟衣裳,但姿容相貌卻不差,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大夫人的心意我與四少爺領了,只是這女婢卻是不用了,還請安濃姑娘帶回去吧。”天寶皺著雙眉,神情有些不耐道。

  “這兩個女婢是夫人讓奴婢來送與四少爺的,若說要送回去,那也應當是要四少爺親自開口才成,不然奴婢回去可沒法跟夫人交代。”安濃面上顯出一抹淺笑,微微挺直了身板與面前的天寶道:“還是煩勞這位小哥替我帶帶路,去見見四少爺。”

  天寶站在原處沒有說話,只是靜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安濃,片刻之後才沉聲道:“四少爺正在書房溫書,閒雜人等皆不得打擾。”

  “四少爺人在便好,小哥進去通報一聲,讓四少爺出來見見這兩婢子,說個一句半句的話,也算是讓奴婢能回去交個差。”安濃依舊不依不饒的與天寶嚼著舌,說話時那雙眸子不斷的往一旁書房的方向掃去。

  蘇梅站在窗欞處看了片刻,突然便提裙轉身出了屋子,直衝到那安濃面前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安濃姐姐。”

  看到從馬焱的屋子裡頭出來的蘇梅,安濃眼中顯出一抹猶疑,她垂首與面前的蘇梅行禮道:“奴婢可當不得四姐兒的這稱呼,四姐兒還是喚奴婢安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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