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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幼白那越壓越低的聲音,蘇梅回神,仰起小腦袋看向面前一張嚴肅面孔的幼白,鄭重的點了點小腦袋道:“娥娥知道。”

  上輩子,她就是吃了那張氏的悶虧,這輩子,她不會再重蹈覆轍的。

  第71章

  甘棠苑中,張氏攏著一身松綠襖裙端坐於繡墩之上,細細的品著手中的那盞香茗。

  屋外冷風瑟起,安濃踩著一地溯雪掀開門氈進入屋內,張氏抬首,那張溫婉面容之上顯出一抹淡漠笑意,聲音輕緩道:“都辦妥了嗎?”

  “是,都辦妥了。”安濃拍落身上積雪,小心翼翼的走到張氏身側道。

  “嗯。”張氏輕應一聲,緩慢放下手中茗賞,雙眸微垂道:“衣裳燒了嗎?”

  “已經燒了,一點布料都未留下。”伸手接過張氏手中的香茗放置於繡桌之上,安濃正欲再說話之際,卻忽聽得門氈外傳來一道輕喊聲。

  提著裙擺走到門氈處,安濃伸手撩開那門氈往外看了一眼,就見那門氈前站著一身穿灰褐色奴才服的男人。

  “這是三老爺派奴才送過來的。”原貴將手中的信箋遞到安濃面前,臉上微帶笑意道。

  疑惑的伸手接過那原貴手中的信箋,安濃道謝之後放下門氈,重新走回到張氏身側道:“夫人,是三老爺讓身旁的原貴送過來的信箋。”

  聽到安濃的話,張氏微挑了挑眉,伸出那掩在寬袖之中的纖細素手接過信箋,緩慢打開。

  垂眸靜看那信箋片刻,張氏突兀伸手揮落面前繡桌之上的那盞香茗,溫婉的面容之上顯出一抹扭曲的憤恨之情。

  她就知道,這蘇洲愉愛的還是她那永遠一副溫柔模樣的親姐姐皎箬,即便是那人已經死了,他還是念念不忘她,可是當時,明明是她先與他相識的啊!她處心積慮的做了這麼多,可到頭來得到的是什麼呢,就是這一封言簡意賅警告她遠離那四姐兒的信箋!

  “夫人?”一旁的安濃看到這副模樣的張氏,趕緊上前道:“這是怎麼了?”

  張氏伏在繡桌邊,緊緊的捏著自己手裡的那張信箋,片刻之後才慢慢回緩過來,聲音低啞道:“沒事。”

  伸手扶住張氏的臂彎,安濃猶豫片刻後道:“夫人,紅蕖未死,若是說出是您約的她去那石欄處,這日後會不會……”

  “不會。”打斷安濃的話,張氏揉了揉自己鈍痛的額角,雙眸微紅道:“已經有人替我們善後了。”

  說罷話,張氏突兀的輕笑出聲,只那笑意之中滿含著嘲諷意味。

  她做盡這些喪盡天良之事,那人卻依舊遵循著她姐姐的話替她善後,張氏覺得可笑卻也深覺自己的悲哀,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她回不了頭了,自她被父親接替姐姐嫁進文國公府那一刻,她就已經回不了頭了。

  “對了,你假扮紅蕖之時,可有被人發現?”揉著額角,張氏聲音嘶啞。

  “沒有,奴婢是引著那綠闌到了無人之處才現出的半邊身形,那綠闌真以為奴婢是那紅蕖,嚇得轉身便逃,後來奴婢又變著法的引著人到了那鹿鳴苑的石欄處,綠闌這才看到那與奴婢穿著一般衣裳的紅蕖。”聽到張氏的話,安濃篤定道。

  “嗯,那便好。”淡淡點了點頭,張氏微閉上雙眸,眉宇之間顯出一抹疲態。

  看到這副模樣的張氏,安濃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聲音輕緩的低問道:“……夫人,那畫軸之上的女子,還要尋嗎?”

  聽到安濃的話,張氏捏著手裡那張信箋,低垂著通紅眉眼,略微思索片刻後道:“暫時把人收回來吧,等事情平息之後再說。”

  “是。”安濃應聲,提著裙擺出了屋子,張氏端坐在繡墩之上,輕闔上了雙眸。

  *

  晚間,天色漸晦,雨雪緩慢停歇,紅蕖被婆子們小心翼翼的搬上了一架馬車送到外莊修養,歸期未知。

  文國公府門口,寧致遠駕馬匆匆而來,卻被門房攔在府外,無門可入。

  檀jú園內,老太太靠坐在羅漢床上,身側穗香正細細的替她捏著雙肩道:“老太太,柳姑娘身子已無大礙,只是聽周姑娘說,這幾日人有些乏力,應當是心結未消,思慮過重。”

  “嗯。”老太太淡淡應了一聲,片刻之後輕緩開口道:“那被門房攔在公府外頭的寧大人怎麼樣了?”

  “聽說是還在公府外頭站著呢……”說到一半,穗香卻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似得,伸手招過一旁的丫鬟道:“去,將這信箋給公府門外頭的寧大人送去。”

  “是。”那丫鬟輕應一聲,伸手接過幼白手裡的信箋,低垂著眉目出了屋子。

  “什麼東西?”看到幼白的動作,老太太端起面前的清茶輕抿了一口道。

  “是柳姑娘托奴婢送還給寧大人的一封信箋,奴婢也不知裡頭是什麼,不過看著那信箋泛黃的模樣,大致是舊物。”

  幼白說罷,老太太微微頷首,卻是並未言語。

  屋外,細雪簌簌密密的又開始漫落起來,寧致遠披著一身蓑衣,挺直著背脊站在文國公府門外,那張俊美面容之上慢慢浸出一層沁冷水霧,身上細細碎碎的飄落棉雪,將他整個人緩慢覆蓋。

  “吱呀”一聲,公府大門微開出一條細fèng,年邁的門房從中走出,將手中的信箋交給寧致遠道:“這是柳姑娘給大人的。”

  一把按住那門房的手,寧致遠聲音嘶啞道:“她怎麼樣了?”

  “柳姑娘已無大礙,只是身虛體弱的,出不了屋子,受不得這寒風,寧大人還是回吧。”說罷話,那門房趕緊收回被寧致遠握在掌心之中的手腕,細細的摩挲了片刻才感覺自己那冰冷的肌膚回緩了一點溫度。

  門房側身擠入大門進了府,佝僂著身子暗暗搖了搖頭,也不知這寧大人在外頭站了多久,這手居然比那落在自己身上的雪好似還要再更冷上幾分。

  公府門外,寧致遠伸出自己僵直的手指,緩慢的展開了那信箋,信箋已然有些泛黃,邊緣褶皺,稜角缺失,但裡頭的字卻清晰非常。

  看著那熟悉的字體,寧致遠陡然瞪大了一雙眼,神情晦暗,雙眸赤紅。

  這信箋,根本就不是自己寫的,可是那上頭的字,卻為何會與自己一模一樣?難道兩年前還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隱情嗎?

  緊緊的捏著自己手裡那張泛黃信箋,寧致遠突然撩袍起身,然後跨馬疾奔而去。

  文國公府一側院之中,柳棗知站立於大開的窗欞處,神情淡漠,眉宇哀愁。

  “姑娘,這大冷的天,您開窗做什麼?”門氈處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端著手裡那盞琉璃燈進門,一眼就看到了那站立在窗欞處的柳棗知,趕緊放下手裡的琉璃燈,將那大開的窗欞關上,遮去了一陣溯雪冷雨。

  晦暗的天色漸漸被窗欞覆蓋,從眼前消失,柳棗知眨了眨自己那雙酸澀雙眸,側頭看向身側的丫鬟,聲音嘶啞道:“他拿了嗎?”

  “拿了,剛剛騎馬走了。”丫鬟說罷,上前扶住柳棗知那纖細的身影往一側軟榻上帶去道:“您這身子剛剛才有些起色,為了這麼一個人,何苦這般糟蹋自己呢?”

  一邊說著話,那丫鬟一邊伸手從寬袖之中掏出巾帕,細細的替柳棗知抹去臉上那沁冷的雪水。

  柳棗知靠在繡床邊,神色黯淡,雙眸微閉,似乎是疲累至極。

  丫鬟輕嘆一口氣,細細的替她蓋好了錦被,然後端著琉璃燈又出了屋子。

  散著暈黃光色的琉璃燈緩慢遠去,屋內漸漸陷入一片昏暗之色,屋外冷風呼嘯,躺在繡床之上的柳棗知緩慢睜開了雙眸,眼角輕滑下一行清淚。

  就這樣吧,兩年了,也該做個了斷了,這也許就是她與他最好的結局,互不相見,互不相欠……

  翌日,天色晦潔,細雪依舊漫飄,文國公府門口卻突兀傳來一陣鑼鼓喧天之聲。

  柳棗知正坐在梳妝檯前細描黛眉,門氈處慌慌張張的衝進來一個丫鬟道:“柳,柳姑娘,那,那寧大人喊了一撥人,在文國公府門口敲敲打打的,還拿著鐵鍬,在,在往咱公府門口種棗樹!”

  聽到那丫鬟的話,柳棗知手裡捏著的青黛咻然半折,雙眸微怔,似乎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以後你若是想娶我,可沒那麼容易,我的婚嫁路上,要兩邊都種滿棗樹,然後我坐在轎子裡頭,手一伸,便能摸到那棗子來吃……”

  “這麼麻煩啊,那我不娶了……”

  “你敢!”

  第72章

  一年開花一年結果,那種在文國公府與寧府之間寬長街道邊的棗樹卻足足等了五年才結了一樹碩果纍纍。

  “青大梅!蜜大餞!我的棗子呢!快給我吐出來!”一道嬌軟糯蜜的聲音浸著一股子嬌嫩稚氣於鹿鳴苑正屋之前細緩飄出,穿著一件藕色薄紗襦裙的纖細小身子氣憤的追著那兩隻揮著大翅膀的大白鵝,滿庭院的繞著跑圈。

  “哎呦,四姐兒……”手裡端著銅盆的丫鬟斜身貼立於身側柱壁處,小腿被撲騰而過的大白鵝一掃,便被那銅盆裡頭傾斜出來的一潑溫水打濕了一半襦裙。

  “四姐兒別追了,奴婢剛掃好的地……”手持大竹掃帚的丫鬟看著那又被踢散的樹葉堆子,聲音哀怨。

  “四姐兒,四少爺進學回來了!”茗賞穿著一襲靛青色齊胸襦裙,手裡端著一碟糯米棗糕匆匆從庭院門口而入,在看到那一片狼藉的庭院之時,禁不住的暗暗輕嘆出一口氣。

  聽到茗賞的話,蘇梅小細腿一撥,趕緊提著裙裾一頭扎進屋內。

  啊啊啊……她的玫瑰蘇要藏好,她的綠豆糕呢,還有那海棠蘇呢?啊啊啊……不是說要三天才回來的嗎?怎麼這才一天就已經回來了呢!

  穿著細薄藕段襦裙的小身影兜兜轉轉的在內室忙活,那張白嫩小臉之上一雙濕漉水眸清亮澄澈,一頭烏黑漆發被挽成小髻披散而下,髻上綴一碧墨色精細梅簪,更襯得那整個人輕靈通透,軟媚稚嫩。

  “四姐兒,四少爺喚您到院子裡頭去。”茗賞端著手裡那碟子糯米棗糕,看著在內室之中兜轉著小身子忙碌非常的蘇梅道。

  聽到茗賞的話,蘇梅趴在繡床底下的小身子一頓,整個人不由自主的便僵硬住了動作,捏著手裡那塊海棠蘇,蘇梅撅著小屁股從繡床底下鑽出來,抬眸看向面前的茗賞,聲音輕顫道:“他,他說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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