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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真如他自己所說,他的生父是被他生生咬死的,那蘇梅相信,那時候年歲僅僅四歲有餘的他,做出這樣的事情,肯定是有重大緣由的,蘇梅不想去探究,她只知道,經過這許久的相處,現在與她在一處的這個馬焱,只是一個將自己包裹於硬殼之中的可憐人,而這布滿荊棘的硬殼,還有一小塊地方正是由她所逼造出來的。

  上輩子在教坊司的那一年之中,蘇梅嘗盡了人情冷暖,她清晰的知道,僅僅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就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所以蘇梅覺得,自己十分有義務將馬焱從阿鼻地獄之中拉出來,因為她清晰的知道,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滋味,有多難受。

  但蘇梅清楚的知道,她做這件事,不是為了救贖馬焱,而是為了救贖她自己,為她自己上輩子所造的孽贖罪。

  *

  翌日,天色清朗,蘇梅先是看過了大夫,換了傷藥,被告知無甚大礙之後才被幼白裹得圓滾滾的抱去了老太太那處。

  因為要進宮參宴,所以老太太穿上了一身精細的正從三品誥命服,正由穗香替自己梳著髮髻,從那不甚清晰的美人鏡中,老太太一眼便看到了被幼白抱著進屋的蘇梅,便趕緊開口道:“娥娥來了?快,到老祖宗這處來。”

  幼白抱著懷中的蘇梅,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老太太跟前。

  “來,老祖宗抱抱……”伸手接過幼白手中的蘇梅,老太太十分心疼的撫了撫蘇梅那張白嫩的小臉蛋道:“瞧這可憐見的……”

  蘇梅縮在老太太懷裡,仰著小腦袋一副乖巧模樣道:“娥娥,不可憐……有老祖宗……”

  說罷,蘇梅腦袋一歪,直接便鑽到了老太太懷裡,用力的磨蹭著,黑亮水眸微眯,一副可愛的撒嬌模樣。

  “對,我們娥娥有老祖宗……”老太太微眯著一雙丹鳳眼,伸手順了順蘇梅頭上的小髻,轉頭對身側的穗香道:“焱哥兒呢?大夫看過可說如何?”

  聽到老太太的話,穗香放下手中角梳,聲音輕細道:“大夫已然開了藥,說焱哥兒身體底子好,休個一晚便沒甚大礙了。”

  “嗯。”聽罷穗香的話,老太太微微點了點頭道:“也是難為這孩子了……”

  這邊話剛說罷,那頭厚氈輕動,馬焱穿著一身青黑色襖袍自屋外走入,拱手與老太太請安道:“老祖宗,孫兒前來抄寫經書。”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臉色蒼白的馬焱,微閉了閉眸子道:“今日你不必抄寫經書了,回扶桑園裡頭好好歇息去吧。”

  “是。”馬焱應罷,正欲轉身離去,卻突然感覺自己小腿一暖,他垂首往下看去,只見蘇梅正抱著他的小腿,仰著小腦袋怔怔的看著他,那張軟嫩小臉上的水眸黑白分明,清澈見底。

  昨日之事,他確是做的太過倉促,不過量這嚇破膽的小東西也鬧不出什麼花樣來。

  “娥娥妹妹……”不著痕跡的勾了勾唇角,馬焱伸手撫上蘇梅發頂的小髻,聲音輕緩道:“身子可安好?”

  頭頂壓著馬焱的一隻手,蘇梅只感覺自己渾身僵直的厲害,那原本在肚子裡頭醞釀了半天的話也被堵在了喉嚨口,怎麼都出不來。

  “呵……”感覺到掌下蘇梅那輕顫的小身子,馬焱輕笑一聲,眸中寵溺更甚,眼底卻隱隱透出一股嘲諷之色,一閃即逝,誰都未曾發覺。

  挪開那放在蘇梅發頂的手,馬焱甩袖而去,跨過面前厚氈,迎面便是一陣秋瑟冷風細細拂來。

  冗長的房廊處又換了一批蕊嫩秋jú,在細陽之下迎風瑤瑟,嬌美非常。

  踩著腳上的布履鞋,馬焱穿行於面前房廊之中,雙手負於身後,走了幾步之後卻突然頓住了步子。

  身後蘇梅裹著一件厚實襖裙,氣喘吁吁地跑到了馬焱身後,小身子直衝沖的撞到他的大腿處,將小髻上的一朵絹花都給撞歪了。

  “四哥哥……”伸出小胖手揪住馬焱的寬袖,蘇梅順了順氣道:“娥娥,最歡喜,四哥哥了……”

  聽到蘇梅的話,馬焱那張陰冷的面容之上顯出一抹輕微詫異,他冷笑一聲,斜睨了蘇梅一眼道:“歡喜?”

  “四哥哥,也歡喜娥娥,所以才咬娥娥……”說罷話,蘇梅突然一把拽過馬焱那垂落於身側的手掌,狠狠的咬了一口。

  蘇梅力小,但那咬人的狠勁卻不小,馬焱狠皺起了眉頭,用力的抽回那被蘇梅咬在口中的手掌,只見那手掌側邊處滿印出一圈小巧齒痕,雖未出血,但卻明顯泛著一些紅血絲。

  口中淡淡的浸著一股子血腥氣,蘇梅有些難受的咽了口口水,然後抬首看向面前的馬焱,臉上顯出一抹甜美笑意道:“娥娥最歡喜四哥哥了……”

  馬焱垂首看著自己那印著齒印的手掌,突然伸手掐住蘇梅臉頰便的軟肉道:“你再說一遍。”

  一被馬焱觸碰到的蘇梅,當下便軟了力氣,渾身僵直的厲害,哼哼唧唧的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哼,一被他碰就抖成這樣,還說歡喜他?小騙子!

  第23章

  “四姐兒,怎的跑這處來了?要入宮了,老太太催的緊,快些與奴婢到屋子裡頭去吧。”幼白在屋內遍尋不著蘇梅,剛剛掀開厚氈就看到那與馬焱站在一處的粉糰子,便趕緊提著裙擺上前將人抱到了懷裡輕聲細語的說了一番話,然後又微微垂首與面前的馬焱道:“四少爺,奴婢剛才見三老爺身側的奴才尋您尋的緊,怕是有事相與,您快些過去看看吧。”

  “嗯。”聽到幼白的話,馬焱淡淡頷首,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那被幼白抱在懷中的蘇梅,那掩在寬袖之中的手掌因為陣陣鈍痛而微微輕顫。

  對上馬焱那雙不知為何又深邃暗沉了幾分的黑眸,蘇梅下意識的就想開口說話,幼白卻直接抱著她便往屋內去了。

  用力的扭著小腦袋往身後馬焱的方向看去,蘇梅睜著一雙黑白水眸,眼睜睜的看著那人頭也不回的直接甩袖而走。

  明明是想好好相處的……雖然剛才那一口自己也有些泄憤的意思,但是昨日裡確是他做的不對嘛,自己都已經幫著他隱瞞實情了,這人怎的還是一副不滿意的模樣……

  蘇梅絞著手指,小腦袋靠在幼白的肩膀上,白嫩小臉皺成一團,萬分苦惱。

  被抱著進了屋內,蘇梅重新換了一身喜慶的朱緋色襖裙,頭上也應景的扎了兩朵朱色絹花,便被穗香抱在懷裡頭與老太太一道出了屋子。

  穿過冗長房廊,出了庭院,一行人走到垂花門前,蘇梅伏在穗香的肩膀上,眼尖的看到那躲在影壁後頭的蘇娟巧,便趕緊開口與老太太道:“老祖宗……三姐姐……”

  聽到蘇梅的話,老太太頓了頓步子,往那影壁處看去,果然見蘇娟巧低著小腦袋躊躇的站在那處,不敢上前。

  伸手朝著蘇娟巧招了招手,老太太微眯了眯那雙凌厲的丹鳳眼道:“三姐兒,過來。”

  小心翼翼的看了老太太一眼,蘇娟巧絞著手指,慢吞吞的走了過去。

  “可是有事?”看到這副瑟縮模樣的蘇娟巧,老太太儘量放緩了語調,面容微斂著開口道。

  蘇娟巧一貫懼怕老太太,站在原處未說話,片刻之後才鼓起勇氣看向面前的老太太道:“我,我也想與四妹妹一道去參加宮宴……”

  蘇娟巧作為大房一個姨娘所生之庶女,地位低下,必然是入不得宮去參宴的,但不知為何,老太太沉吟片刻之後卻准了她的話道:“正巧瑞哥兒發熱,不好去參宴,既然如此,你便陪著四姐兒一道去吧。”

  說罷,老太太便由一旁的婆子扶著手去了,蘇娟巧站在原處,一臉興奮的看了蘇梅一眼,努力抑制住那股子噴薄而出的歡喜勁,乖巧的任穗香牽著手跟在了老太太身後。

  眾人一道上了馬車,老太太獨坐一輛,蘇梅與蘇娟巧同坐一輛,片刻之後,卻是又進來了一個人。

  因著宮中戒備森嚴,規矩繁多,所以文國公府之中的婢子一般是入不得宮的,老太太便索性未讓她們跟出來,只在後頭的馬車裡跟了一些規矩老道的婆子。

  原本跟在蘇梅身側伺候的幼白也未跟來,因此空蕩蕩的華貴馬車之中只坐了蘇梅與蘇娟巧兩人,馬焱撩開馬車帘子進去的時候,便看到那兩隻糰子湊在一處嘻嘻哈哈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麼悄悄話,一看到他進來,立刻便瞪大了一雙眼,十分惶恐的看著他。

  “四,四哥哥……”最先反應過來的蘇梅結結巴巴的開了口,她端坐在馬車之中的軟墊上,手裡還捏著一塊桂花糕,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眸落在馬焱身上,亮晶晶的清澈見底。

  馬焱面無表情的撩起襖袍後裾,盤坐於一側軟墊之上,一言未發,好似根本就沒有聽到蘇梅的話。

  蘇梅咽了咽口水,捏著手裡的桂花糕爬到了馬焱身側,正欲開口說話,卻是猛然看到馬焱那放置於膝蓋處的雙手,那白皙纖瘦的手背處明晃晃的印著一圈小巧牙印。

  心虛的晃了晃軟嫩的小身子,蘇梅咽下了那衝到喉嚨口的話,用力的將手裡的桂花糕塞進了嘴裡。

  新制出來的桂花糕還帶著溫軟之氣,細膩香甜,蘇糯美味,馬焱坐在蘇梅身側,十分清晰的能聞到那骨子濃郁的桂花香氣,隨著蘇梅的陣陣啃咬而愈發彌散。

  “四妹妹,好吃嗎?”蘇娟巧有些害怕馬焱,她縮在馬車角落,垂涎的看著蘇梅手中的桂花糕,聲音細細的道。

  “好吃……”聽到蘇娟巧的話,蘇梅聲音含糊的開口,順便將那小案上頭的一碟桂花糕往蘇娟巧面前挪了挪道:“三姐姐,吃。”

  小心翼翼的捻起一塊桂花糕,蘇娟巧小咬一口,放入口中細細抿嚼,有些不忍將其吞下肚中。

  這桂花糕雖然是十分平常的點心,但卻因著是老太太處要的,所以做的便比平常更加細膩了幾分,所用之料也是不能與蘇娟巧平日裡所食之物相比的,蘇娟巧一入口便有些上了癮,連食了好幾塊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放緩了動作。

  馬車晃晃悠悠的往文國公府角門方向處駛去,蘇梅咽下手裡那最後一口梅花糕,暗暗的扯了扯馬焱垂落在自己身側的寬袖。

  馬焱雖然是蘇洲愉的養子,但因為是認得趙氏當嫡母,所以這般算起來也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嫡子,去參加宮宴也是說的過去的,只他不與那些哥兒坐在一處,怎的偏跑她這馬車裡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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