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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藥煎好了。”落葵端著手裡的藥碗,小心翼翼的走到蘇妹身旁道。
蘇妹回神,朝著落葵輕點了點頭道:“餵吧,當心點。”
“是。”吹了吹手裡的藥汁,落葵將巾帕墊在文華公主的下顎處,然後小心翼翼的給她餵藥。
“娃娃,娃娃,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來了。”蘇翁錦帶著瑤娘,急匆匆的跑進內殿。
“什麼?”聽到蘇翁錦的話,蘇妹面色一怔。
左春坊外,太后與皇后緩步踏入,玉金嬤嬤跟在皇后身邊,面色平靜。
領著眾人出左春坊迎接太后與皇后,蘇妹身形緊張的伏跪於地朝兩人行禮道:“給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請安。”
太后踩著腳上的宮鞋,連看都沒看蘇妹一眼就進了左春坊。
皇后娘娘頓步跟在太后身後,眸色冷淡的看了一眼蘇妹道:“起身吧。”
“是。”蘇妹攏著寬袖從地上起身,勞累了一夜尚未梳洗打扮的面容有些憔悴,宮裝之上還沾著血跡,看上去狼狽非常。
垂著腦袋跟在皇后娘娘身後進了左春坊,蘇妹站在那處絞著手,心緒不寧。
“文華,哀家的文華啊……”太后一進門看到那躺在床榻之上的文華公主,立刻就紅了眼。
景帝是太后最喜的兒子,可景帝已死,景帝唯一的兒子周浚也死了,獨留下這麼一個文華公主,太后可謂真是捧在手心裡頭寵著了,可誰想,這剛剛住進東宮幾日,就出了這等事。
“看過太醫了嗎?”皇后站在太后身旁,轉頭看向一旁的蘇妹道。
“看過了。”蘇妹垂著腦袋,聲音緊張道。
“太醫如何說?”
“太醫說,說怕是……沒救了……”
蘇妹話落,那頭的太后卻是陡然怒吼出聲道:“沒救了?什麼叫沒救了?人好端端的進了你的東宮,你卻跟哀家說沒救了!”
“母后。”看到這副激動模樣的太后,陳皇后趕緊上前扶住她道:“您莫動氣,姝兒不會說話。”
“可憐我兒啊……可憐我兒啊……”太后捂著心口,緩慢握住文華公主的手哭的傷口。
看到這副悲痛模樣的太后,蘇妹咬著唇瓣沒有作聲。
“這是怎麼了?”內殿門口,身著明黃色龍袍的明宗帝負手而進,身後跟著肅陽王和周旻晟。
明宗帝身子不是太好,一路走過來還有些微晃,面色也青白的嚇人。
“皇帝,你看看文華,好端端的一個孩子,現下卻變成了這副模樣……”太后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朝著明宗帝控訴道。
明宗帝由肅陽王扶著上前,看了一眼文華公主,然後又看了一眼站在那處的蘇妹。
“給父皇請安。”蘇妹垂著腦袋,身子僵直的給明宗帝請安。
“這就是太子妃?”明宗帝睜著一雙渾暗眼眸,上下打量了一番蘇妹。
“是,這是城陽郡王府的縣主,喚靖姝。”陳皇后站到明宗帝身旁道:“上次陛下身子欠安,未曾去參加朝拜,故沒見到姝兒。”
“嗯。”明宗帝微微頷首,緩慢收回視線。
蘇妹垂著腦袋站到周旻晟身旁,僵硬的手指輕動,勾住他掩在寬袖之中的手指。
反手握緊蘇妹的手,周旻晟輕晃了晃。
沾著冷汗的手觸到周旻晟的溫潤手掌,蘇妹瞬時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的靜下了心。
“皇上,文華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握著文華公主的手,太后聲淚俱下道。
“文華雖說是從東宮的角亭墜下來受的傷,但這事也不能全怪太子妃,畢竟是文華自個兒不小心。”明宗帝微仰著下顎站在那處,沉吟片刻後道:“不過東宮也難辭其咎,這樣吧。”
轉頭看向自己身後的周旻晟,明宗帝道:“這幾日就由你照料文華,文華什麼時候好了,你再什麼時候出東宮。”
“皇上,這未免有些不太妥當吧。”陳皇后看了一眼那躺在床榻上生死不明的文華公主,語氣輕緩的開口道:“文華公主傷勢過重,若是想等她傷好,這……”怕不是要等一輩子?
“皇后,朕已然是格外開恩了。”斜睨了一眼陳皇后,明宗帝壓低了幾分聲音。
“是。”陳皇后垂眸,不再言語。
“老大,這幾日你就隨著朕上朝看看,暫且搬進朕的太極宮來。”
“是,父皇。”肅陽王拱手道。
“行了,這事就這樣吧,讓太醫署的人時不時過來看看,一日未好,便一日接著一日治。”
明宗帝的意圖很明顯,他要架空禁足周旻晟,把偏愛的肅陽王扶上帝位,原本他是不用急的,可是他的身子愈發不行了,此時不動,怕是再沒有時間了,這文華公主摔得正是時候啊。
明宗帝帶著肅陽王走了,太后也哭哭啼啼的被陳皇后扶走了,蘇妹拉著周旻晟的手站在文華公主的床榻前,聲音乾澀的道:“太子爺,我,是不是連累了您?”
“不,我的好妹妹這是幫了我。”單手摟住蘇妹的腰肢,周旻晟看著那躺在床榻上的文華公主,輕笑一聲道:“真是不錯,竟然還留著口氣。”
“太醫說,文華公主從那麼高的角亭摔下來,能留口氣已然是不錯了。”說到這裡,蘇妹擔憂的攥緊了周旻晟的手道:“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能出東宮了?”
“噓。”打斷蘇妹的話,周旻晟攬著人往側邊站了站。
屋外,圓桂領著太醫署的人進殿。
“這是太醫署的?怎麼來的這麼快?”瞪圓看著那太醫署的人,蘇妹壓低了幾分聲音道。
“有備而來,自然就快了。”懶洋洋的將腦袋靠在蘇妹的肩膀上,周旻晟捏著她軟綿綿的手把玩。
太醫署的人替文華公主把了脈,又開了藥,然後入住了一旁的內坊。
“皇上為什麼要讓太醫署的人住進東宮?”看到那忙忙碌碌領著太醫署一干人等去內坊的圓桂,蘇妹蹙了蹙眉道。
“自然是為了防我。”用這麼一個拙劣理由將自己困在東宮,就以為能高枕無憂,他這父皇真是越老越糊塗了。
“剛才皇上說文華公主不好,便不能讓你出東宮,所以這太醫署的人過來,是為了監視你?”瞪圓了一雙眼,蘇妹為自己的猜想而感到害怕。
明宗帝偏肅陽王,在這緊要關頭,架空了周旻晟,將他禁足在這裡,意圖再明顯不過。
比起暗地裡的監察,這太醫署明晃晃的一堆人,反而更加的讓人有壓迫感。
“莫怕,正好累了這幾日,難得與好妹妹親近一二。”牽過蘇妹的手,周旻晟帶著人往左春坊外走去道:“好妹妹一夜未眠,定然是累了,先隨本太子回清涼殿去睡上一覺。”
“可是,文華公主……”
“太醫署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過來了,還怕看不好一個文華公主嗎?”周旻晟輕嗤出聲,徑直就拉著蘇妹的手走遠了。
外面日頭漸盛,蘇翁錦和瑤娘躲在西池院裡頭,惴惴不安。
“城陽郡王妃,蘇姑娘。”圓桂上前,緩步走到兩人面前道:“袁大人正在清理袁府門戶,城陽郡王忙於軍營之事脫不開身,太子爺吩咐奴才過來告知兩位,請兩位放心住在西池院,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袁大人和城陽郡王,自會來接兩位回府。”
“好。”拉著瑤娘的手,蘇翁錦點了點小腦袋道:“那,那姐姐呢?”
“娘娘正與太子爺在清涼殿中商量正事,現下不便接見。”
“嗯。”衝著圓桂點了點頭,蘇翁錦伸手拍了拍瑤娘的手背道:“娘親,沒事的,等袁陽旺和父親來接我們,我們就能回去了。”
“好。”抱著蘇翁錦的胳膊,瑤娘蒼白著一張臉道:“錦兒不怕。”
“錦兒不怕。”反手抱住瑤娘,蘇翁錦將腦袋埋進瑤娘懷裡。
心粗如蘇翁錦和瑤娘,都已然察覺出情勢不對,但是她們除了等待,卻無能為力。
清涼殿中,周旻晟褪下身上的常服,懶洋洋的靠躺在了竹塌上。
蘇妹將身上沾著血色的宮裝換了,又擦洗了一遍身子,這才面色蒼白的出了淨室。
“過來。”朝著蘇妹招了招,周旻晟將身子攤開在竹塌上。
伏跪下身子,蘇妹將腦袋靠在周旻晟的胸口,雙睫輕顫。
自昨夜到現在,她整個人都繃得厲害,文華公主一事,讓蘇妹深刻的感覺到自己對於這個吃人的周宮,還不夠了解,它比自己想像的更可怕,興許哪一日她一覺醒來,卻不能見著明日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