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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看出蘇妹面色不好,落葵也沒再多話,只默默的刷洗著手裡的繡鞋。
一旁房廊處,月初帶著知春緩步而來,看到那蹲在井邊的蘇妹時,笑意盈盈的上前道:“喲,姑姑在給太子爺洗衣裳呢?”
聽到月初那陰陽怪調的聲音,蘇妹搓著衣裳的手一頓,沒有接話。
“也是啊,這等到太子妃進了東宮,姑姑就連太子爺的衣角都摸不著了,這會子還不趕緊多摸摸,哈哈……”
月初嘲笑蘇妹笑的歡樂,那站在她身後的知春面色擔憂的小心翼翼輕扯了扯她的寬袖道:“你少說兩句。”
“怕什麼,這該擔憂的不是我們,是姑姑才對。”居高臨下的看著蘇妹,月初輕咧嘴角道:“知春哪,你看看,這人啊真是一日天上一日地下。”
“喂,你怎麼說話的?”落葵猛地一下從地上起身,指著月初的鼻子氣得直哼哼。
“我怎麼說話的?我就是這麼說話的,怎麼,聽不懂人話?”月初比落葵高出大半個頭,瞪眼時氣勢十足,而落葵又不是個會說話的人,被月初氣得不行卻又說不出什麼話來。
“喂,你這蠢婢,給你臉你還蹬鼻子上眼了!”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蘇翁錦仰著自己的細脖子,使勁的瞪著那月初道:“一個婢子還敢這般與姐姐說話。”
“哼,不過一個被剝了封號的郡主,沒了渭南郡王府,你算個什麼東西?還敢給人出頭?”見到蘇翁錦,那月初也不怕,只冷哼一聲道。
“喲,我不是個東西,你是個東西,我舅舅是城陽郡王,掌管大周兵權,你舅舅是啥,是個餵豬的,還是個養牛的呀?”朝著月初輕嗤一聲,蘇翁錦努力的仰頭保持氣勢。
“你……”蘇翁錦說的沒錯,渭南郡王府雖然沒落了,可是她還有一個掌管天下兵馬的城陽郡王,朝中分派明顯,這城陽郡王卻始終不見往哪方靠攏,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心思。
“我怎麼了,我告訴你,就算我不是縣主了,也能讓你掉腦袋!還不快滾!”
聽著蘇翁錦的囂張話語,月初咬牙站在那處,氣得面色漲紅。
“月初。”許久未說話的蘇妹緩慢從木墩子上起身,眸色鎮定的看向她道:“現在那太子妃還沒進來,東宮還是歸我管,所以你以下犯上,自當受罰,去主管宮女那裡領罪吧。”
“哼。”蘇翁錦輕蔑的瞪了月初一眼,臉上揚起一抹嘲諷笑意。
“有什麼可囂張的,待太子妃進來,有你好看。”猛地一甩寬袖,月初扭身就走,知春跟在月初身後,絮絮叨叨的還在勸著她。
“姐姐,你怎麼這麼容易就放走了她?就應該給她‘啪啪啪’甩上幾個耳刮子,看她還敢對你出言不遜。”伸手挽住蘇妹的胳膊,蘇翁錦不服氣的噘起小嘴道。
“對啊姐姐,您就是太心慈手軟了,所以這些人才敢爬到您的頭上來。”落葵附和蘇翁錦道。
聽到這兩人的話,蘇妹輕嘆出一口氣,然後將蘇翁錦搭在自己臂彎上的手拿下道:“錦兒,你現在已經不是縣主了,城陽郡王雖然是你的舅舅,可是他冷情冷性,從來不多管閒事,你也該長大了,這脾性是要好好改改了。”
聽著蘇妹的話,蘇翁錦鼓了鼓臉剛想反駁,但最後卻還是聲音嗡嗡的應了一聲道:“我,我知道了……”
“還有你與那袁侍郎,現在可有什麼打算?”
“打算?我和他能有什麼打算。”一提起袁陽旺,蘇翁錦下意識的便揚起了小腦袋。
“你是覺得他配不上你?”
“他一個小小的侍郎,怎麼配得上我?我可是……”話說到這裡,蘇翁錦卻是猛然一怔。
“錦兒你已經不是縣主了,你要知道,你現在住在袁侍郎家,是寄人籬下。”
蘇妹所說的“寄人籬下”這四個字,讓蘇翁錦原本便怔然的面色變的更加難看。
“錦兒,你不該看不起袁侍郎,不該埋怨袁府的吃食不好,住宅不好,丫鬟婢女伺候的不省心,因為這一切本就不該是你有的,這都是別人給予你的,若是有一天,袁侍郎不給你這些了,那你又當如何呢?”
“姐姐……”被蘇妹說的眼圈發紅,蘇翁錦委屈的扯了扯她的寬袖道:“可是袁陽旺他,他不會不要我的。”
“唉……”低嘆出一口氣,蘇妹抬手撫了撫蘇翁錦那雙紅通通的眼眸道:“錦兒,你都十四了,再過年就要及笄了,是到了該懂事的時候了。”
說罷話,蘇妹抬手牽過蘇翁錦道:“走吧,我做了蘇糖,你來嘗嘗。”
亦步亦趨的跟在蘇妹的身後去了廚房,蘇翁錦垂著腦袋,看上去似乎有些落寞。
蘇妹與蘇翁錦,雖然是同母所生,可是兩人的性子卻是天差地別,蘇翁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驕縱模樣,就像是天塌下來還有別人給她頂著,而蘇妹呢,她自幼生活在周宮這晦暗之地,隱忍小心,事事躬親,因為她不相信別人,她只相信自己。
蘇妹知道,這世上的人幫的了你一時,卻幫不了你一世,周旻晟是個意外,他強硬的闖進蘇妹的世界,就像是那時蘇妹強硬的擠進他的世界一般。
可是蘇妹依舊放不下心中的戒心,那是日積月累養成的習慣,她防範著每一個人,就像是周旻晟提防著每一個人一樣。
但蘇妹的能清晰發現,周旻晟在像她敞開自己的尖刺,而自己則躲在尖刺裡頭不敢出來,她沒有周旻晟那樣的勇氣和霸道,說要一個人,那就是她,只有她。
所以說到底,還是蘇妹自己的問題,她無法敞開自己接納周旻晟,即便她已經明顯的感覺到周旻晟對於自己的不一般。
吃完了蘇糖,蘇翁錦才紅著一雙眼去了前殿,袁陽旺正與周旻晟在崇文閣裡頭說著話,袁陽旺從半開的窗欞處一眼看到那淚光盈盈的蘇翁錦,趕緊緩步走出崇文閣到蘇翁錦身旁細問。
蘇翁錦癟著一張嘴,抬眸看到袁陽旺就要撒潑,但卻是想到了什麼似得閉上了嘴,悶悶的扯著自己的寬袖不說話。
“怎麼了?”這副模樣的蘇翁錦,袁陽旺是很少見到的,可無論是什麼模樣的蘇翁錦,他都很歡喜,歡喜的恨不能將人揉進骨子裡。
“袁陽旺,我不是縣主了。”
“我知道。”
“那我不是縣主了,你還願意跟著我嗎?”
“願意。”
“那,那你以後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不要我?”
“不會。”
“可是我會撒潑打渾,我脾性很壞,別人都說我不好,你還會不會不要我……”抬眸看向袁陽旺,蘇翁錦的眼中又漸顯淚珠。
“不會,你撒潑也好,打渾也好,我都不會不要你。”伸手牽住蘇翁錦的手,袁陽旺語氣輕緩道:“永遠不會。”
“那袁陽旺,我以後改好不好……”
“不好,你不用改,我改。”
聽到袁陽旺的話,蘇翁錦破涕為笑道:“你改什麼呀?”
“改袁府的伙食,改袁府的衣物,改袁府的管事,你哪裡不滿意,我就改哪裡。”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衝著袁陽旺仰起下顎,蘇翁錦唇角含笑。
抬手輕抹去蘇翁錦眼角的淚珠,袁陽旺應道:“嗯。”
不遠處,蘇妹站在房廊里,看著那依偎在一處的兩人,伸手輕撥了撥頰邊被風吹亂的碎發。
錦兒驕縱,心地卻是不壞的,而且小孩性情太足,若是不與她說說清楚,這袁陽旺還真不知道要等到何時,看著明明是個聰明相,怎麼這般駑鈍的跟個木頭似得,哪裡有日後三師之首的氣勢。
“好妹妹怎麼站在這處吹風?”周旻晟靠在蘇妹身旁的圓柱上,雙眸微眯道。
轉頭看了周旻晟一眼,蘇妹抿了抿唇,然後才道:“太子爺,聽說您要娶太子妃了?”
“唔,好像是的吧,這些事情都是母后在安排。”不甚在意的伸手替蘇妹撥去她粘在面頰上的碎發,周旻晟嘴角輕勾道:“怎麼,我的好妹妹吃醋了?”
定定的看著面前的周旻晟,蘇妹突然緩慢的點了點頭道:“對。”
蘇妹覺得,自己活了兩輩子,一直謹小慎微的生存著,生怕一丁點的出格便會給她招致殺身之禍,她沒有錦兒那般肆意的性格,她一直如贔屓一般背著沉重的龜殼負重前行,那龜殼保護著她,卻又拖累著她。
今日她看到這般快言直口的蘇翁錦,生覺自己活得太累,她有太多的顧慮,不能一吐心腸,可是不知為何,看著面前的周旻晟,她腦袋一僵,就吐出了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