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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阮心虛的看了陸朝宗一眼,只見那人半闔著一雙眼,神色有些不明。
“那個,還是換過一套新的吧。”蘇阮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陸朝宗俯身, 抬手掐住蘇阮的下顎。
蘇阮被迫仰頭,一雙眼略顯驚惶的看向面前的陸朝宗。馬車帘子微晃,外頭陽光正好,那細碎的流光落到陸朝宗墨黑色的眸中,更顯出一抹氤氳暗色。
陸朝宗的眼睛裡面就像是有把鉤子,跟他對視的時候那把鉤子能掐住你的魂魄,捏碎你的心臟。
抬手幫蘇阮擦去她唇角的奶漬,陸朝宗轉頭看向那躲在蘇阮身後的小皇帝,細薄唇瓣輕勾,語氣散漫而輕柔,“乖,出來吧。”我保證不打死你。
小皇帝拽著蘇阮的水袖,更往裡面縮了縮。
“爺,雲州到了。”馬車外傳來刑修煒清晰的聲音。
蘇阮瞬時回神,趕緊一把抱住了小皇帝朝著陸朝宗討好的笑道:“阿水還小,你這個做爹的要好好疼惜。”
“我自有疼惜的人。”陸朝宗的目光落在蘇阮的身上,眼尾上挑。
蘇阮紅著一張臉扭頭,感覺渾身都熱了起來。
雲州本是江南富庶之地,但因為那周王卓疾逃奔之時為掠奪物資而燒殺搶掠,惹得雲州內外苦不堪言。再加上上月的洪暴,雷電燁燁,不寧不令,沖毀田地,滿目瘡痍,更是使得雲州百姓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朝廷撥下賑災糧款,雲州卻依舊毫無改善,糧款日日撥,雲州百姓繼續游遣逃竄至宋陵城門口,大呼昏官作孽。
陸朝宗派遣欽差大臣徹查此事,卻都一一無功而返。為穩民心,陸朝宗親自微服出巡雲州城。
雲州城內乞丐遍布,衣衫襤褸之人居多,但卻也有小民擺些攤子販賣一些小物件,客棧關閉,只餘一家寥寥無人。
“去去去……”官兵正在驅趕著大街上的乞丐,氣勢兇惡。那些乞丐瘋狂逃竄,粗實的棍棒打在他們的身上,棒棒到肉。
刑修煒趕著馬車進到雲州城,被攔在城門口。
“哪裡來的?”守城的官兵上下打量刑修煒,伸手就要去掀馬車帘子。
“哎,這位官爺,裡頭坐著我們的爺和夫人,女眷在內,怎麼能隨意掀簾呢。”刑修煒抬手攔住那官兵的動作,語氣柔和的解釋道。
那官兵斜橫了刑修煒一眼,“這是在雲州的地界,咱們雲州老爺才是爺,你們家的爺算個什麼東西?滾開!”說完,那官兵就要去掀簾。
“是是是。”刑修煒點頭應道:“我們的爺不算是個東西。”一邊說著話,刑修煒一邊將手裡的銀子遞給那官兵。
官兵伸手接過,卻還是要去掀帘子。
馬車帘子被掀開,率先露出來的是小皇帝那張白胖胖的臉,瓷娃娃一樣的小姑娘看著年歲尚小,小嘴上白兮兮的抹著一圈奶漬,腦袋上戳起兩個小髻,各自綴著兩朵粉白小花。
“什麼事?”陸朝宗抬手撥開小皇帝的臉,探身出去。
那官兵被陸朝宗的氣勢壓制,結結巴巴的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這位官爺,咱們就是路過的商旅,住幾日就走了。”刑修煒又給那官兵塞了銀兩,官兵收了,然後趕緊擺手道:“也不是我偏要查,是上頭吩咐下來的。這事弄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說完,那官兵擺手道:“去吧去吧。”
“多謝官爺。”刑修煒應聲,駕著馬車去了。
蘇阮坐在馬車內,小心翼翼的伸手挑開馬車帘子,就見那官兵正在低頭咬著銀子,身後不遠處走來一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抬手一揮就把城門口給堵了個結結實實,然後不知道又從哪裡冒出一些身著普通百姓衣裳的人,忙忙碌碌的開始在雲州城內打轉。
客棧店鋪被打開,這些人隨意的進出,坐在裡面說話吃茶。一瞬時,整個雲州城一下就熱鬧了起來,比起之前的蕭條,簡直猶如雲泥之別。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蘇阮壓著聲音湊到陸朝宗身旁道。
陸朝宗斂眉,語氣低啞,“上頭派了那麼多次欽差下來,這雲州自然有所戒心。”
所以這番景象其實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蘇阮蹙眉,想起剛才那些被趕出城的災民,眸色微黯道:“那我們這樣豈不是又查不出什麼了?”
“總歸是會露出馬腳的。”陸朝宗低笑,臉上顯出一抹深意。
馬車停在一家客棧前,客棧前門口羅雀,店小二正在打盹,掌柜的瞧見馬車,趕緊迎了出來。
“喲,客官是頭一次來咱們這地吧?不知道是要打尖呢,還是要住店呀?”
“住店,要五間房。”刑修煒把銀子遞給那掌柜的,叮囑道:“我們爺和夫人喜靜,房間一定要朝南,乾淨。”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咱們店裡頭呀,除了幾個做事的夥計,根本就沒幾個客人,安靜的很呢。”掌柜的引著馬車向院內去,陸朝宗扶著蘇阮從馬車內走下,小皇帝探頭探腦的跟在最後面。
掌柜的和店小二站在一旁,看到從馬車內走出來的陸朝宗和蘇阮,雙眼圓睜的感嘆道:“這位爺和夫人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呀,怎的會來咱們這雲州地界的呢?”
雲州先前也是富饒之地,但自從上次的洪暴之後官員貪贓枉法,愈發腐敗,自此便一蹶不振。
“實不相瞞,是咱們夫人途中有了身孕,所以才無奈歇停雲州借住幾日,養養身子。”刑修煒上前說著話,又給那掌柜的遞了銀錢,“掌柜的可是雲州人士?不知能否給咱們夫人尋個好大夫來?”
“哎呦,您這可算是找對人了。小人自小就在這雲州住了,咱們這客棧也是百年傳下來的基業,即便如今雲州這般,我也捨不得走,能開一日是一日。”說到這裡,這掌柜的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頓住了話。
但是在瞧見小皇帝那張白胖胖的小臉時還是忍不住的繼續開了口道:“客官呀,不瞞你們說,雲州現下不大好,亂的很呢,你們住幾日就去吧,千萬不要多留。”
這個掌柜的也是有些善心的,瞧見小皇帝年幼,又是一對年輕夫妻帶著那麼幾個看著就體弱的僕從,生恐出事,特意提醒。
刑修煒作疑惑狀,“我們先前進來瞧著可是不錯的。”
掌柜的擺手,壓著聲音道:“那都是虛的。現在的官兵呀,不管殺人搶劫,專管那些討飯的災民……”
“掌柜的!”掌柜的話還沒說完,外頭就傳來震天響的吼聲,那掌柜的面色一瞬煞白,趕緊朝著刑修煒使勁擺手道:“別說話。”然後又吩咐店小二趕緊帶著陸朝宗等一行人進客棧房間。
來人是雲州知府的人,穿著官服體彪身肥的負手站在客棧門口。
掌柜的戰戰兢兢的迎上去道:“哎呦,原來是官爺來了。”
“告訴你們,現下雲州城戒嚴,凡是從外頭來的人都要上報知府衙門,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