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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如華,照在兩人身上,就像是被渡上了一層銀霜。廊下,素白燈籠隨風輕漾,白綾掛在四處,隱有蛙鳴鳥叫聲,聲聲入耳。

  蘇錦蘿吃醉了酒,面頰坨紅的被陸迢曄往嘴裡塞了幾口白粥。

  “唔……不要吃……”蘇錦蘿嫌棄的推開那白粥,心心念念要喝木樨酒。

  半壺木樨酒,早就沒了。

  抱著酒壺,蘇錦蘿打著酒嗝,很是不開心。

  怎麼就沒了呢?

  伸出白嫩指尖,蘇錦蘿點著陸迢曄的鼻尖,“小氣。”

  “呵。”陸迢曄低笑,端起自己那最後一杯木樨酒,朝蘇錦蘿晃了晃道:“張嘴。”

  蘇錦蘿垂涎的舔了舔唇,張嘴。

  陸迢曄往裡塞了一勺白粥。

  蘇錦蘿抱著酒壺,覺得有點不對勁。但現在的她腦子混沌,除了覺得不對勁,再覺不出什麼其它的感覺來。只是被那杯永遠吃不著的木樨酒吊著,吃完了整整一碗白粥。

  將空粥碗扔在石桌上,陸迢曄擦乾淨手,垂眸盯住蘇錦蘿。

  小姑娘抱著酒壺,唇角沾著白粥漬,面如胭脂,眸若水波。靜靜的把臉貼在石桌上,被那涼涼的觸感舒服的直哼唧。

  他這哪裡是在養媳婦,明明是在養女兒呢。

  “吶吶,酒。”蘇錦蘿大著舌頭,跟陸迢曄舉了舉手裡的酒壺,然後貪婪的盯住他手裡的最後一杯木樨酒。

  混沌的她完全沒想過,為什麼那隻酒杯里的酒永遠都吃不完。

  “想要?”

  “要。”蘇錦蘿點著小腦袋,聲音軟綿綿的比方才吃的木樨酒還要美味。

  “那就要看你表現了。”陸迢曄手指微屈,偏頭看向蘇錦蘿,壓著聲音,語調緩慢,在寂靜暗夜裡,陡添幾分曖昧。

  蘇錦蘿也盯著陸迢曄看,雙眸睜得大大的,裡頭蘊著濃重水霧,將眼前的人一分不差的印在了裡頭。

  “我是誰?”陸迢曄卷著蘇錦蘿的髮絲繞在指尖,湊上去,挺直鼻尖觸到小姑娘胭脂色的面頰,帶著薰染醉意。

  蘇錦蘿轉了轉眼珠子,伸出小手捂住嘴,湊到陸迢曄耳朵邊上道:“壞人。”

  “哦。”陸迢曄意味深長的笑了,他拽了拽那縷青絲。蘇錦蘿被迫又湊了過去。

  “哪裡壞了?”

  蘇錦蘿盯著陸迢曄看,然後一把捂住自己的脖子,嗚咽出聲,“不要,不要殺我……嗚嗚嗚,我,我給你,給你……”

  小姑娘四下尋了尋,沒找到什麼好東西,就把懷裡寶貝似的摟了半日的酒壺子塞給了陸迢曄。

  將酒壺放到石桌上,陸迢曄收起那股子漫不經心的神色,指尖輕撫上小姑娘的脖頸。

  “這裡,疼?”

  蘇錦蘿對陸迢曄的恐懼,是埋在心底的。揮之不去,深入骨髓。

  她戰戰兢兢的僵坐在那裡,仿佛觸在自己脖頸上的不是手指而是那柄利劍。一樣的冰涼,一樣的冷冽。

  涼風一陣,木樨酒香。

  蘇錦蘿恍然回神,似夢非夢的看著面前的陸迢曄,眯起眼,不知前世今生。

  “我是誰?”陸迢曄又問。

  蘇錦蘿抖著小腿肚,浮著胭脂色的面頰一瞬慘白。

  她的耳邊是呼嘯風聲,眼前是瑟瑟林木。她聞到濕潤的泥土香,耳畔處夾雜著山間野地的清泉鳥叫。

  她看到眼前的男人,手持利劍,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輕啟薄唇,“可惜了……”

  蘇錦蘿猛地一下往後仰,陸迢曄靜坐在那裡,沒動。

  月光下,男人的臉晦暗不明,雙眸沉若深潭。

  摔了一個屁股蹲,蘇錦蘿似清醒了一些,也似更糊塗了一些。

  “是誰,殺了你?”

  是誰,是誰呢?是誰殺了她?

  “是我嗎?”

  男人起身,負手而立於月下,渾身清冷,乾淨出塵。

  蘇錦蘿抖著唇瓣,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不對,她還活著。

  眨了眨眼,蘇錦蘿撫下狂跳的心臟,一瞬酒醒,夢醒。

  第45章

  吃醉酒的感覺並不好受, 蘇錦蘿吃了解酒湯, 躺在榻上哀嚎一夜,直至天明,才蹙著眉頭睡去。

  李老爺帶著李老太太的骨灰回了新平郡, 李夫人帶著李飛瑤依舊住在李宅。

  蘇錦蘿睡了許久, 剛醒, 就被玉珠兒告知, 李夫人正候在外頭。

  起身洗漱穿戴, 蘇錦蘿看著鏡中自己那張尚未消退酒暈的臉,心中慌慌。

  昨晚, 自己應該沒有暴露什麼吧?

  “姑娘,您這荷包是哪裡來的?奴婢瞧著怎麼眼生的緊?不過這花色和繡工真是沒的說。竟能將百鳥朝鳳圖繡在荷包上。”雪雁不住感嘆。

  蘇錦蘿偏頭看了一眼雪雁手裡的荷包, 原本漫不經心的視線一頓。

  “給我瞧瞧。”

  “哎。”雪雁奇怪的看了一眼神色激動的蘇錦蘿, 小心翼翼的將手裡的荷包遞給她。

  緞面藕荷色的荷包, 正面是一副精巧的百鳥朝鳳圖, 背面是一大片蔓延而上的青綠女蘿。角落繡著一個清晰“蘿”字。

  蘇錦蘿瞪著一雙眼, 不可置信的將其翻來覆去的看, 然後仰頭, 吶吶道:“這荷包不是你與玉珠兒繡的吧?”

  雪雁愣了愣後笑道:“姑娘,您又在說笑了。奴婢與玉珠兒雖能繡幾個簡單花色的荷包,但哪裡能繡出這樣精巧的。奴婢還以為, 這是宮裡頭的繡娘替姑娘做的呢。”

  蘇錦蘿的白嫩指尖觸在那個“蘿”字上, 豐靈俊秀, 尾鋒犀利, 與那人一模一樣。

  不會真的是那個人繡的吧!

  蘇錦蘿想像了一下那副場景,不自禁的暗暗哆嗦了一下。

  真的不是人啊,一個大男人,繡工這樣好!

  “姑娘。”珠簾處,李夫人被玉珠兒迎進來,笑盈盈的徑直走到蘇錦蘿身邊。一點都不客氣。

  “蘇二姑娘。”李夫人喚道。

  蘇錦蘿回神,讓雪雁將荷包收好,然後起身與李夫人見禮。

  小姑娘穿一身素色羅裙,眼如桃瓣,身姿纖細。

  李夫人一恍神,幾乎有些不敢認。這皇城地方就是養人,原本乾癟癟的小丫頭如今已長成一朵嬌花。

  “夫人。”蘇錦蘿開口,聲音綿綿,透著軟膩。

  李夫人一愣,然後才笑著與蘇錦蘿一道落座。

  繡墩上墊著緞面軟墊,繡桌上置著的什錦小茶杯也是玉珠兒從理國公府帶來的。

  這是李夫人初次進蘇錦蘿的院子。

  這宅子雖說是李宅,但院子裡頭的東西卻大多是玉珠兒和雪雁兩個丫鬟領著馬車夫趕過來添置的。更別提靜南王的那個院子,還沒住進去,靜南王府的貼身小廝已然全部更替了一遍,連片厚氈都沒留。

  一旁,玉珠兒提了食盒過來,是靜南王親自給蘇錦蘿備的吃食。

  一碗碧梗粥,一碟玉蘭片,一碗牛乳,一碟脆蘿蔔。

  除了那碗尚冒著熱氣的碧梗粥,其餘皆是些尋常小菜,但畢竟是靜南王親自準備的,單這份面子,整個皇城內便尋不到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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