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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呢,皇上身上掛得香囊荷包,穿得鞋襪,有小一半兒都是娘娘做的。一旦見了,常常就能想起來。要奴婢說,憑她跳舞唱曲,撫琴作詩,還是先守好女兒家的本分,做好女紅針黹才是正經。”

  嘉木見主子只是笑聽,不搭話,臉驀地一紅,低了聲道:“說起來,娘娘既是要用沈才人,當讓她自己表現才是,又為什麼要予她方便?”

  話轉得雖快,淑妃也不追究,順著她說。

  “本宮這回雖是想考一考她,但她肯投靠本宮,也不想太過為難。”她撫著繡面凸出的紋路,微笑道,“妙小儀正值受寵,若不出來點事兒,她宮裡的人自然一心向著她。沈才人又不肯動用她姐姐的人手,她初來乍到,本宮少不得要為她寬寬道兒了。”

  嘉木尤是不解,若要考她,何必幫她?若想幫她,也不必費力考她。

  但娘娘雖表面看著溫柔,決定要做的事,她們絕沒有置喙的餘地。

  “妙小儀是該有一通忙活了。因為一隻小貓兒得寵,往後誰見了都得覺得她不過是個玩物,哪裡看得起她?”

  嘉木見娘娘點頭,愈加欣喜得分析道,“世間做事掙的就是面子,低位時還好說,升得高位,人若都把她當玩物,怎麼肯信服她?就是現在,底下人也多少有些心浮,恐怕跟著她不過煙花一剎,璀璀璨璨地放完就沒了。有些人求出頭無妨,有些人想要安穩,就未必把心向著她了。”

  淑妃笑看她一眼,“你倒比嘉蘭明白。不過話卻說得過了,人心不過是浮這片刻,只要皇上保她,沒過兩天她們知道皇上的態度,也就不敢多嘴多舌了。”

  “娘娘要的,也恰是這兩天。”嘉木頑笑一眨眼,巧嘴兒說道。

  她方才刻意往誇張了說,其實就是在討她主子的好兒。她是宮女,最知道底下人的心思,後宮裡的人雖都是驚弓鳥,不過是一時惶恐,胡思亂想罷了,只要過段時日自然就安穩了。

  還望沈才人能掐對了時間,挑對了人,莫辜負主子的希望才是。

  ******

  曲懷仁這幾日給皇帝薦了幾個唱曲、撫琴的能手,皇上對玩樂的事多少有個三分鐘熱度,合著他們改改曲兒,作作詞,架勢倒擺得十足。

  那幾個樂工也不敢小覷,推敲來去,發現當今所譜的曲子無一不合樂理之處,只須配器,極為省事。也不免感嘆天分如此。

  曲懷仁原就不怎麼將上回敲打之事放在心上,依他來看,皇上那是玩性起了誤打誤撞,哪有暗地查探的心思?如今再看皇上依舊把興致放在這些上面,可不是再好不過了。

  這心自然就鬆了下來。

  這日,皇帝依舊聽曲,那樂工之一的羅盛領命,撥弦唱了一首江南小調,他聲音清醇渾厚,原先唱祭祀曲子時肅穆低沉,這會兒轉了悠悠的腔調,依舊不吃力。

  皇帝聽著聽著,先是想起了淑妃,她也是咬著一口江南腔,聽說是小時候在那邊長大的。因此人也溫柔似江南水。

  過了會兒,他又忽而想起那日唱曲走調的小妃嬪,這不想就罷了,一想起來,不由在綿綿春水般地調子裡開懷大樂。害得羅盛撥錯了好幾個音,人也戰戰兢兢起來。

  一曲唱完,他連忙跪倒:“請皇上恕罪。”

  “無妨。”皇帝豁達地揮揮手,“是朕擾了你的心境。”

  “不敢。”

  不過這麼一來,皇帝倒沒了聽曲的興致,叫退了樂工,問李明勝:“朕是不是好幾日沒踏足後宮了?”

  李明勝剛答了是,福祿就笑湊上來,“近來後宮出了件趣事兒。”

  “哦?”

  福祿見聖上有興致,一口氣把眾人輕看妙小儀是“寵”妃的事給說了,不帶停頓,末了見皇上眉頭皺了皺,才將笑一收,不敢再逗皇上樂。

  往日瞧皇上對妃嬪娘娘們的樣兒,多是想起來了或溫柔體貼,或找找樂子,真要出什麼事兒,淡漠得很。看來對妙小儀還真有幾分上心?說不得還是沾了那隻貓兒的光,多維護幾分罷了。

  他來得遲,皇上和那隻貓兒相處的光景,還真沒見過。

  “往後這樣的事早說。”皇帝輕飄飄看了他們倆一眼,手指叩了叩書案,須臾道,“朕去看看。”

  兩人忙聲應喏。

  以前不是沒出過這樣的事,皇上的性子不定,今兒是這齣,改日真要再有,說不得又不放在心上了。

  唉,難伺候啊,難吶!

  才是下午未時,天光敞亮,皇帝走進雲岫閣,卻見宮人一片愁眉苦臉地模樣,走動來去,小聲說話。還有個送水進去的宮女躡手躡腳地走出來,和他們搖搖頭。

  一干人才想再圍著她議論幾句,忙不迭見了聖上,立刻噤聲磕頭,因收到李公公的手勢,不敢出聲。

  皇帝走近幾步,側耳過去,只聽裡間兒間斷傳出碎瓷聲,清脆、響亮、惱人,只聽良辰慌慌張張地勸:“主子,這是皇上才送得,砸不得……”

  女子猶豫了會兒,沒動靜,然後是東西被安然放會桌上的聲音。

  宮女才鬆了口氣,卻突然又是一陣噼里啪啦,無奈地哭腔傳出:“主子,那是淑妃娘娘送的青花燈籠瓶……”

  “哼。”女子惱怒里含著天不怕地不怕地勁頭。

  皇帝“哧”地一笑。

  抬腳進去,豁,一個杯子兜頭砸過來。

  幸好他素日功夫沒白練,一閃之下就躲了過去,那驚險地情景,把跟在身側的李明勝看得咂舌。

  後宮堪比練武場啊!

  不等皇帝發怒,就見一團兒白生生地小東西扎進自己懷裡,揪著龍袍上繡得龍爪子,黑濃濃地睫毛滾了淚,一顫一顫,好不可憐。

  “陛下——”

  因是帶了哭腔,嗓音里就像含了糯米糕子,軟軟膩膩地,延熙帝那顆心就融了。

  主要還是她爪子抓爪子的模樣,太好笑,也太可愛。

  便容她這一回嬌脾氣。

  “見到朕你還敢砸?”他佯怒里含一點兒真怒。

  “嗚嗚嗚,臣妾哪兒知道是陛下,臣妾這兩日天天被人笑話,笑得不敢出門,陛下又不管……剛剛就是有人在笑……臣妾聽到了……嗚嗚嗚,又笑我……”她瓮聲瓮氣地說了兩句,把臉一仰。好麼,那晶瑩剔透的淚珠滾下來,比白玉還淨透的臉蛋兒不一會兒就狼狽起來。

  哭也沒個后妃的哭樣。

  可她啜著泣,眼眶紅紅,嬌嫩地像一朵兒被雨打濕的暈粉地茉莉,清新,甜美,像個嬌寶貝,小女兒,皇帝哪兒還捨得責怪?

  話說起來,小妃嬪沖他撒過嬌,賣過乖,但哪回不是矜持、端持、驕驕貴氣的模樣?說白了,就是撒嬌還帶身段兒不肯放。

  但這回,真是全身心的豁出去了,一門心思撲他懷裡告黑狀,不依不饒,委屈得要命。

  皇帝又是新鮮,又是稀罕。

  “乖,不哭。朕給你做主。”他揉著她烏軟地青絲,安撫著她的脊背,等她哭聲小了,漸轉成偶爾抽噎幾下,才不耐煩瞥李明勝一眼。

  李明勝收到,一瞪良辰,良辰傻了一下,忙不迭地倒水遞過來。

  皇帝接過水,淡淡收回視線,轉而輕聲溫柔地哄她喝了,又給她擦了眼淚,耐心的不得了。

  這對比的態度!

  李明勝身為常伴皇帝的老人,真是為自己捏一把辛酸淚。且心想著,這主子果然非同尋常,要真養只貓兒,也就這嬌脾氣了吧?

  屋子裡靜下來,他看皇上的架勢是要兩人說悄悄話,就悄悄出去讓人迅速地將滿地瓷片兒掃了,只留他二人在屋裡。

  皇帝按住懷裡不安分扭動著好像要追出去的人,好笑道,“怎麼,還沒砸夠?”

  “……嗯。”她咬著唇,委委屈屈地說,“都是汪婕妤不好,才送過臣妾幾匹布,沒有可砸的東西……砸別人的東西出不了氣……”

  “你倒是捨得,別人送了你,就都是你的東西了。將自己的東西一通砸,沒出夠氣還丟了錢,回過頭又要心疼。”

  她遠山黛色的小細眉一皺,眼裡汪汪地春水又漾起了波紋,一語驚醒,恍然大悟,更加難過,“都是汪婕妤不好!”

  偏說來說去只有這句,小孩子氣的很。

  皇帝笑揉了揉她埋回來的小腦袋,輕快道:“你一向狡猾,難得見你吃虧,朕都想獎賞獎賞汪婕妤了。”

  他說完就把李明勝叫進來,還真有給獎賞的樣子。

  皇帝胸膛上龍爪子的褶皺深了,她白嫩地小手揪緊,想了想,一把捂住皇帝的嘴,回頭嚴肅道:“皇上餓了,晚上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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