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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會兒日子有多苦,也不知道錢銘從哪裡討來的糙藥和熱水·為此受了多少白眼和委屈,錢家雖說比不得秦家勢大,他也是從小被慣著長大的少爺,哪裡受過這些苦,可他硬生生的熬過來了,我當時真是感動的不行·看著他曬得黑的跟煤炭似的的臉都沒能遮掩住的傷痕,還有那一身泥,破敗的不像是衣服的灰布條,差點就哭出來了。”

  “還是他,樂呵呵的說不能哭不能哭,再哭就傷神了,齜牙咧嘴的,逗得我,就忘了哭。他對我的好,我一輩子都記得。”

  “夏夏,你要記得,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但你既然認了他做老師,他就是你半個父親。”

  “如今,他……去了,你要好好的,送他走。”

  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起來。

  洛風坐在她身邊,用力握緊了秦沛的手,他們都上了年紀,每當看著昔日的老友一個個離開,唯獨留下自己還守著當年的回憶,心中的唏噓可想而知。

  夏夏坐在副駕駛座上,用力點頭,這個老人看著她長大,她也是打心眼裡敬著的,雖說從一開始只是想著藝多不壓身,從沒打算對小提琴有多麼精專,但這麼多年來,錢銘教給她的何止是技藝,他教她做人的道理,教她看事情的角度,還教她看人的眼光,遇到夏夏有事,還經常不辭辛勞上門來,夏夏生病,他的焦急不比秦沛少,他是真心把夏夏當自己孩子對待的,只是後來,夏夏遷居北京,聯繫才漸漸減少。

  想起當年老人坐在搖椅上,一手搖著蒲葉扇,一手摸著自己的腦袋,眼睛笑的眯起,嘴上卻微微抱怨,“夏夏啊,你怎麼就不是我的孫女呢·

  再多的遺憾和懊悔也換不來老人再一個慈祥的眼神。

  車子沿著一條兩邊種滿法國梧桐的小街駛入一個庭院,院子不大,除了幾處石雕盆栽,就是各種各樣的花和樹,花開的嬌艷,葉綠的髮油,鬱鬱蔥蔥的,好不熱鬧。

  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從屋子透出來的蕭瑟。

  “秦姨,洛叔,夏夏,來,往這邊走,父親,等你們很久了。”錢寅讓人帶著吳桐進屋,等秦沛四人下了車,才作勢打算親自迎著進去

  秦沛沉默著點了點頭,其他人也沒說話,一行五人出了車庫,沿著鵝卵石小路穿過林子,來到屋前。

  穿過前廳,廳里是各式的老紅木家具,一股子深宅大院的氣息撲面而來,這是錢家的祖宅,後來政府還給了錢銘,錢銘一股腦的全部還原,以懷念兒時的熱鬧繁華,那時候父母還在,他年少張揚,不知愁。

  甫跨進正宅大門,一眼便能瞧見正對著的靈位和棺木,牌位前的黑白照片上,錢銘依然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fèng。白色的布綾在紅色的家具映襯上,顯得更加刺眼,宅子裡繚繞著煙火香氣,廳里的一角有和尚正在嗡嗡嗡的念經。

  秦沛強自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走上前三鞠躬,插上一炷香,跌跌絆絆的走至錢銘的妻子處,看著她一身素縞,滿臉哀傷,就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巴,眼淚簌簌留下來,洛風看見妻子這樣,心裡也不好受,卻知道,只有這會兒讓她發泄出來,才不會抑鬱成疾。

  兩個女人哭成一團。

  夏夏也裝不下鎮定,紅了眼眶,領著姬尋上前三鞠躬,錢寅上前把夏夏帶著自己母親處,說道,“媽媽,夏夏來了。”他常年在外,不曾見過夏夏,母親卻是因著父親的緣由見過不少次,還常常在給他的電話里誇獎這個女孩子,秀外慧中,鍾靈毓秀,渾身透著靈氣,他以前還覺得是母親想孫女想瘋了,誇大了,如今一看,有過之而無不及

  錢母淚眼婆娑的抬起眼,看見是夏夏,顫抖著手摸上去,“夏夏,嗚……”錢銘與錢母感情十分好,相依為命多年的老伴先自己而去,要不是老伴臨死前讓自己好好活下去,錢母真想跟了去算了。

  “錢奶奶,節哀順變。”夏夏想來想去,只有這麼一句,她原本想說會哭壞眼睛和身子的,想想錢奶奶如今哪裡還能在乎的了這些,還是等會兒和錢寅說一下把。

  “夏夏,你錢爺爺……走之前,還在嘮叨,說你都半年多沒回來見他老人家了,他恐怕是等不到你來咯。

  “他還說,他原本想著怎麼著也想堅持著等你來,見你一面,再走的,又怕你見了他難過,你身子弱,不能傷神,最後還是沒讓我給你打電話。”

  “他說他這一輩子有兩個遺憾,一個是當年沒照顧好你奶奶,讓她受苦生病,傷了身子,沒有自己的孩子,不過幸好有你和洛雨,才彌補了一些,他心裡的愧疚也才少了一些,一個就是沒把你教成才,他這一輩子,收的徒弟不多也不少,唯獨就你一個,最得他心,也最懶。”

  想到病床前的老伴對這事耿耿於懷,病中急速消瘦,不成人形的老頭子甚至翹著嘴角抱怨夏夏當年怎麼怎麼愛偷懶不肯用功學東西,那樣的彆扭勁兒,錢母痛到麻木的心才算是微微緩了一下。

  早於秦沛四人進屋致哀的吳桐並沒有馬上離開,她就在一旁,冷眼看著那個年紀雖大卻半點看不出來老態,舉手投足間優雅從容具現的婆婆與錢銘的妻子抱頭痛哭,而那個一看就知道是軍人出身的男人一手撫著她的背,滿眼心疼。

  再看著夏夏抹去臉上的淚痕,與其他錢家人一一互相介紹認識,她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這不是一般人有的待遇。

  乾爹說過,錢銘作為新中國成立後首批出國深造的青年藝術家,在全國文化節享有盛譽,特別是年紀大了不再親自演出,更是培養了不少有才華的年輕人,可謂是桃李滿天下。

  錢銘的兒子,錢寅更是Z省主管文教的副省長,位高權重,為人靈活有正氣,值得結交。

  於是派她親自過來,為的就是與錢寅交好,若有可能,儘量把他趁著他失去父親庇佑的時刻,拉到他們的陣營里,作為在Z省省政府的一顆子。

  接下來兩天吳桐也沒離開,隨著來人的越來越多,她漸漸相信了乾爹的話。

  若是乾爹以前給的資料沒問題,那麼,上海至少有一半的高官曾經在這個看起來已經有些古舊和破落的廳堂里,為這樣一個看起來很平常的老年人道別,還有從全國各地匆匆趕來的,皆是風塵僕僕,哀痛難掩,甚至有不少,哭倒在堂前,不可自抑。

  吳桐想,這個人是有些人格魅力的把,雖然她只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人,卻在看到那麼多人為他感傷和哭泣的時候,她已經在心裡向他默默致敬。

  第155章陰魂不散的楊家人

  不說作為錢銘關門弟子的夏夏,單單是多年老友的秦沛,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就此離去,生前一場緣分,生後送君一程。

  謝絕了錢家提議的住處,夏夏幾人白天在錢宅幫忙接待,晚上回到洛家小洋房。

  秦叔當天便帶著幾個傭人親自鎮守在洛宅。

  第三天,李佳和秦山匆匆趕到,給錢老爺子上香後,並沒有離開,而是陪伴在夏夏和秦沛身旁。

  江淮生和許柔帶著江南來了。

  司徒家送來了花圈。

  時文夫妻和兒子時竹上前三鞠躬,並同錢寅商量以他們出版社的名義發行一版錢老爺子的小提琴專輯以及個人紀念冊。

  因為夏夏的緣由,同錢老爺子有過幾面之交的蘇蘇和吉米也前來憑弔。

  ……

  在這些全國各地趕來的人物里,夏夏在上海認識的人,幾乎都來了個遍。

  還有許多她認識的不認識的,知道不知道的,師兄師姐。

  出乎她意料的是,連杭州楊家都派了人過來,還是老熟人,楊雲峰。

  楊雲峰一身黑色西裝,比一年前看上去穩重了不少,看見場邊的夏夏和她身邊的李佳後,眼睛就是一亮。

  “夏夏,佳佳,好久不見。”楊雲峰快步走上前來,語氣是與臉上完全不符合的興奮。

  夏夏點頭致意,李佳更是當沒看見他。

  楊雲峰許是早就習慣了李佳這樣冷漠的態度,從一開始就沒期待她們會有什麼好臉色,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你們也是來松松錢老爺子的吧,可惜了這麼一位文化界常青樹,你們認識錢老爺子?”

  夏夏真好奇他這樣熟稔的態度從哪裡來的,頗為無語的看了他一眼,終究還記得自己在這裡的目的,不能這麼不給來人面子,於是點點頭,恩了一聲。

  李佳卻是撇過頭,小聲嘟囔,“關你什麼事啊。”語氣里的嫌棄傻子都聽得出來。

  夏夏抿著嘴角偷笑,這個樣子的李佳真是少見呢,在她印象里,清秀佳人李佳從來都是淺淺微笑,待人接物淡定大方,說不上驚艷,給人的第一印象也絕對是屬於很舒服的那種。

  “呵呵呵,是不關我的事,佳佳,爸爸和奶奶都很想你,爺爺去世的時候,你也不肯回來,唉,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們也後悔了,現在就想著看你一眼,看你好不好,就放心了,難道這點心愿你都不能滿足麼?”楊雲峰眼帶無奈,說的誠懇,只是這話怎麼聽怎麼像不滿。

  “你不是看見了麼,我很好,非常好,只要不見到你們,我一直都會好下去。”李佳看見楊家人就煩,當年害死了她媽媽,一出生就拋棄了她,現在來講什麼骨肉親情,這不是笑話麼,要不是看中了夏夏的身份和對她的重視,能來找她?特別是自從她代表夏夏全權接手四季在南方的事物後,楊家人找來的更勤了。

  她對這家人無愛,自然也不恨,就是討厭,討厭極了

  楊雲峰被噎的無話可說,李佳一字字一句句,無不是要與楊家保持最最疏遠的距離,她根本不想承認自己是楊家的人

  哼,想的倒美,血緣關係可是天生的,就算你否認,又真能否認的了麼?

  想起這茬,楊雲峰又是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他只是被楊恭然領養的,要不然他與楊恭然和楊家二老不是直接的血緣關係,他又怎麼會,如此舉步維艱

  可惜那家人還看不清楚,一心一意的要把這個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孫女”要回去,完全不想想自己當年做了那樣的事情,怎麼可能還會有緩和矛盾的空間。

  真是異想天開,只是如今為了日益縮水的楊家,他不得不在李佳面前伏低做小,他可不想自己接到手的,是一個負債纍纍完全無利可圖的楊家。

  只要她出手幫一把,在秦家小姐面前美言幾句……

  “佳佳,你是父親的女兒,奶奶的孫女,這不是你想不承認就能不承認的,今天這場合,我不跟你吵,你好好想想吧,我過幾天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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