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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次,空地上卻放了許多大圓桌,桌子上已經鋪好了薄薄的塑料桌布,上面放著碗筷和未開封的飲料。
院子內,特意請來的道士們正在吹吹打打,演奏著熟悉的哀樂。
還有一個桌子放在另一側,桌子周圍圍了一圈老太太,正捻著佛珠念經。
正面大門的是一個堂屋,堂屋已經被整理了出來,隱約可以看到堂屋中間的桌子上放著兩張黑白照,可以瞧出那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孩。
再仔細看的話,才注意到有一道帘子把堂屋隔成了兩半,靠近堂屋內側的情況幾乎看不見,只是外側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還放著各種工具。
一個身著道士服的男人從內側走了出來,手裡的鈴鐺晃動著,嘴裡還在碎碎念。
陸玄簡單看了下裡面的情況,在右側牆邊看到了一個坐在凳子上,正在哭泣的女人。
女人的年歲不大,看上去大概三十來歲的模樣,只是臉上的滄桑感十分明顯,帶著長期生活操勞的疲憊。
這會兒又遭受了這樣的痛苦,瞧著又憔悴了幾分。
陸玄想著或許就是他今天要找的目標。
這麼想著,他輕輕拍了拍靠在自己身上,略微有些發抖的小孩。
眼下正是傍晚時分,到這家來的人越來越多,還有好些人路過時下意識瞧了三人幾眼,從他們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是在好奇陸玄三人的身份。
既然是來參加喪禮的,那肯定都是親戚關係,今天又不是雙休,很多人都是特意請假回來弔唁的。
陸玄三人大咧咧站在門口,看上去也像是特意過來弔唁的親朋。
“等晚上吧,人少些再過來看看,查清真相之後才能讓他投胎。”陸玄指著正安靜趴在他肩上的小孩。
站在一旁的顏如御點頭:“我來的時候看到附近有一家小的旅館,今天晚上我們就住那兒吧。”
“嗯,走吧。”陸玄也點頭。
三人轉身離開。
趴在陸玄肩上的小孩終究按耐不住,驀然抬頭看著院子內的客廳位置,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坐在牆邊低聲哭泣的女人。
“媽媽……”小孩低低喊了一聲,又連忙低頭,被帽兜蓋住的小空間一片漆黑,他的聲音逐漸嗚咽,啜泣聲越來越大。
陸玄只是小心拍拍他的背,安撫他的情緒,卻沒有出聲說什麼。
或許直到這個時候,小孩才感受到了什麼是分別,什麼是人鬼殊途。
與此同時,一直坐在牆邊低聲哭泣的女人卻驀然抬頭,看著三人離開的方向,主要的目光卻落在那個被帽兜蓋住的小身影上。
她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懷念,又有愧疚,悔恨,萬般情緒交織在一起。
直到她關注的背影徹底消失,一直都壓抑著的情緒突然崩潰,猛地將頭埋在膝蓋上大聲哭泣。
她哭泣的聲音極為大聲,與之前隱隱約約的啜泣聲相比,這會兒的她好似將全部情緒釋放了出來。
悲戚的放聲大哭甚至蓋過了周圍吹吹打打的聲音,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掃過去的目光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帶著已經泛紅的眼眶收了回來。
這種情況下,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坐在女人身旁的人也在揉眼眶,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水後,才抬手小心翼翼拍著女人的背,希望這樣的動作能夠安撫到女人。
這一過程,沒有絲毫對話的聲音,只有大聲的哭泣聲和壓抑的哭聲傳出。
到訪的親朋在進入堂屋後,目光從坐在牆邊的兩人身上移開,眼裡滿是不忍心,隨後落在那兩張黑白照上的視線也滿是悲傷。
悲傷過後,他們立即接過一旁的人遞過來的幾支香,認真握在手裡,從另一側走到後面,衝著被並排放在一張大木板床上的一老一小兩人鞠躬祭拜。
拜完後,他們把手裡的香插在香爐里,然後默默轉身離開。
這個時候,似乎說什麼都不合適。
哪怕是節哀這樣的安撫性話語。
就像之前小孩對於葬禮的印象,這種時候的菜餚總是要比許多人平時吃的豐盛些,對於不諳世事的小孩而言,豐盛的食物遠遠要比外物更容易吸引到他們。
但是對於大人而言,在這頓豐盛的晚餐後,也帶著壓抑的悲傷。
在這樣的氛圍中,小孩子們的情緒也要比平時沉一些,但偶爾也會有短促的笑聲傳出,他們也知道有人離開了,或許以後再也見不到。
可是這樣的低落遠遠比不上小孩天性。
大人們也會阻止小孩過分的嬉鬧,畢竟在這種場合下,嬉鬧只會讓失去至親的人更加傷心,但偶爾交談時傳來的短促笑聲卻是他們阻止不了的。
因為他們現在還小,什麼都不懂,等到他們懂得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們長大了,也會逐漸面臨不想面對的離別。
每個人都會經歷這一遭,只看什麼時候經歷。
另一邊,陸玄三人住進了小旅館。
小旅館面積不大,平時住客也不多,但是今天恰好遇到了意外,剩下的客房只剩兩間。
特意趕來的親朋,一部分吃完飯就能回家,或是住的不遠,或是開車,另一部分實在趕不及,再加上明天要出殯,這一天只好暫時先住到旅館裡。
“那就兩間吧,我們都要了。”陸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