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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失了它們的紀鏡吟也不能留存在這個世界。
外面的世界會一點點地侵蝕他殘存的龍氣,雖說三千年不算太長,但是他根本就等不了這三千年。
更準確來說,是他撐不過。
在原則上,在這情況下,他和向晚意的狀態沒有太大的區別,他就等於是個一抹遊魂,失去所有的他,也不適容於這個世界。
這也是他早知道這個救他的方法,而沒有使用的理由。
他不是無私的,他也有著自己的私心。
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是,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那片密林的存在。
更不知道她的存在。
在向晚意所住的那片密林,山水相連,每一滴水和一絲陽光都是萬足的靈氣,在那裡待著的話,他體內殘存的龍氣會變大無數倍,即便失了這些的他不能像從前般呼風喚雨,但是最起碼的是,他能跟正常人無異。
而且還可以以“某種方式”,一點點地幫助向晚意把她的真身修復回來,同時,也是修補他龍氣的方法之一。
最重要的是,他能夠和她在那裡永遠呆在一起。
何以為家?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歸宿。
腦海里不禁浮現出一個畫面:溪水潺潺,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著細碎的光芒,陽光肆意地落在大地,在他們的身上打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暈,溫暖又醉人,遠處一行行高飛的鳥兒,風吹樹葉沙沙作響,他牽著她在溪邊靜靜走著,身後跟著兩個小孩子不時打罵著,嬉笑聲自身後傳來,氣氛一片愜意融洽。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光是想像就忍不住讓人晃了神。
這就是他嚮往的未來。
回過神來,紀鏡吟眸里多了幾分堅定的決心,輕輕把那顆金丹往綠色光團的方向伸去。
強大的力量讓綠光有些退縮,但是過了幾瞬,它似乎察覺到什麼似的,頓時變得興奮起來,光團驟然變大,一口把那顆金丹全然吞在其中。
絲絲的金光和綠光交纏。
在適應,在磨合,也在吸取。
紀鏡吟長長的睫毛微垂,上揚的桃花眼看不出來什麼變化,靜靜地坐著等待。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道綠光在眼前閃過,紀鏡吟不禁眼睛眯了眯,臉上多了幾分嚴肅的神情。
光黯時,本來空空如也的床上驟然多了一道人影。
他的身影淡得幾乎透明,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眸緊閉,臉上的臉色一片蒼白,神色安然,兩片唇淡得好像快要看不見似的,周身的氣息奄奄,但是以一種極慢的速度慢慢修復著,在一點點地變得強大。
生氣接近於零,但又可以隱約察覺到。
看著那張熟悉的面龐,紀鏡吟抿唇一笑,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抽龍筋這事他有過經驗,加之對未來有著無數的憧憬,他覺得,現在所遭遇的不過是通過光明的路上的踏腳石,這樣一想,那些所謂的痛苦都不算是什麼。
這個過程有些漫長,眼裡不時發黑,紀鏡吟抿著唇,專心致志地做著手裡的事,指尖下手的地方沒有半分差錯。
把龍筋一點點放入這道幻影之中。
幻影的透明感越發減弱,一種屬於生的氣息在無聲地放大,但是躺著的人依然沒有半點動靜。
還不夠,他還要繼續。
剜自己龍心的時候,紀鏡吟腦海里忽然想起一張臉,她那時的錯愕和無奈都泛現了眼前,想著想著,忍不住紅了眼眶,眼裡是難過,但同時又有幾分釋然。
他終於可以,親自感受那時她的痛。
親身經歷她所經歷的,感受她所感受的,才是真正的身同感受。
這一次,才是真正的還清了。
把龍心放進面前這道幻影裡面。
最後一分透明感消失,一具軀體安然地躺在床上,空氣中靜謐一片。
紀鏡吟半撐著自己的身體,手肘用力支撐周身的重量,咽下從喉頭湧上的血,乾裂的唇瓣上面沒有半點血色,豆大般的汗珠一顆又一顆沿著臉部輪廓往下滴,胸前的衣襟濕個透徹,腦海里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差不多了。
指尖化刃,把腕間已經止血的傷口破開,鮮紅色的血液一點點流了出來。
在他同樣的傷口上面劃出一道口子,彼此的傷口相貼。
把體內的龍血一點點傳入他的身體裡面。
缺血使得紀鏡吟眼裡發暈,腦袋裡暈呼呼一片的,他索性閉上眼睛,讓自己身居黑暗之中,繼續做著手上的事情。
躺著的人的臉上漸漸回復血色。
一抹血色悄然爬上他的臉頰,唇色也在慢慢浮現。
但是雙眸依舊的緊閉,沒有半分醒來的跡象。
一刻鐘後。
紀鏡吟顫巍巍地伸出指尖,在躺著的那個人身上的傷口上輕輕一抹,一抹淡淡的金光閃過,所有的傷口不復存在,皮膚光滑一片。
看著自己身上的,新血舊血混在一起,看著有些猙獰,但是他實在是沒有力氣和法力再給自己療傷。
沒事,過會兒就自己好了。
紀鏡吟看著面前的人的這副面容,薄唇微抿,眼裡多了一分思量,等待著他剩下的魂魄自己尋來。
七天後。
紀鏡吟坐在桌邊的椅子上面,看著最後一魄自動歸位時,眼裡難免閃過激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