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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門吹雪沒有回答,他只是問:“墳冢在哪裡。”

  他離開了珠光寶閣,去了江南。

  江廻光將天心月葬在了西湖邊,說是春日能見野花妍妍,夏日可見綠柳枝繁,秋日可見紅楓如火,冬日有冰湖雪景——西湖的四季都是美景,只有這樣的地方可與天心月相配。

  神侯府以官家的身份替她修了亭,這樣一來無論是黑道白道,都要顧忌著這兩方的面子,便是與天心月仇深似海也得掂量一下因個死人與兩方結仇到底值不值。

  西門吹雪站在天心月墓前一日。

  他垂著眸,墓碑上只有廻光留下的天心月三字。沒人知道她的來處,能留下這三個字,都要感謝天心月在臨死前見到了廻光。

  西門吹雪站了很久,過了好半晌方才伸出手輕輕摩擦過漢白玉做成的墓碑。

  漢白玉觸手冰冷,明明是夏日,倒像是冬日裡的冰棱。

  他闖了移花宮。

  江廻光面色不愉的站在繡玉谷前,手裡握著她的金絲縛。她冷冷地瞧著西門吹雪,開口道:“西門莊主這是來砸場子的?”

  西門吹雪看著這個如此稱呼他的江廻光,突然道:“她長著一張美人面,眉毛似遠山青黛,眼睛不大不小,但是笑起來的時候會彎成新月,病著的時候嘴唇泛白,病好了後仍然氣血不足。”

  江廻光怔住,她狐疑的看著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聲音平靜,他道:“既然是最後一面,她大概穿著朱紅色的裙子,梳墜馬髻,斜插一根玉簪。”

  江廻光眉梢蹙起,她看著西門吹雪像是不敢相信他闖進繡玉谷里,只是為了問她這樣的話。

  江廻光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西門吹雪:“你見到的天心月,是不是這副模樣。”

  江廻光已漸漸平靜下來,她看著西門吹雪,頷首道:“不錯。我見到她的時候,群芳谷的火已經救不了。她站在裡面,火已經舔上了她的裙角,她站得太靠里,我救不了。”

  江廻光也很遺憾。

  “你說的沒錯,她是我此生見過最漂亮的女人,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新月,嘴唇上沒有點胭脂,所以看著顏色很淡。但即使如此,她站在火里向我笑,便已是人間難尋絕色。”

  似乎將西門吹雪當做了共鳴者,她嘆了口氣:“如此絕色,為了個群芳谷賠上了性命——不值。”

  西門吹雪沒有回話,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轉身便走。

  江廻光被叫出來又這樣被丟在原地,這讓她感到了莫大的恥辱。她皺著眉頭,衝著西門吹雪喊到:“餵西門,你到底什麼意思,你——”

  剩下的話江廻光未能說出口。

  西門吹雪回首瞧她的那一眼太過冰冷,縱使是江廻光都能察覺到其中的殺意。

  她怔了一瞬,西門吹雪便這麼走了。

  江廻光聞到空氣中有血味,她像西門吹雪看去,隱隱瞧見他的左手似乎鮮血淋漓,也不知攥緊了什麼才割傷了手指。

  西門吹雪回到了天心月的墓前。

  他回來的路上劍柄與腰間的金玉碰撞,發出了聲響,但立著的漢白玉卻依然立著,就像此時西湖的春風,溫柔地像夢。

  西門吹雪睜開了眼。

  屋子裡點著的安神香裊裊散出白煙,西門吹雪略垂眸,便能見到天心月趴在他的身上睡得很熟。天心月醒著的時候百般優雅,但睡著時可不那麼安分。無論睡著的時候是怎麼樣規矩的姿勢,等她睡熟了,最後也一定是整個人纏上西門吹雪,甚至有好幾次拉扯到了西門吹雪的頭髮,將他從睡夢中活活痛醒。

  西門吹雪的醒來顯然也驚動了天心月,她睡得迷迷糊糊地,下意識就伸手往自己的身後摸去,低喃著:“我又拽著你的頭髮了麼?你等一等,我這就起來。”

  她這麼說著,卻壓根沒有起來的意思,只是扭過頭抱著被子就要往床里滾去。

  西門吹雪垂眸瞧著她,在她側過了身子的時候忽然伸手將她抱了回來。

  天心月的困意因此散了兩三分,她睜開眼睛,伸手碰了碰西門的臉,輕聲問:“怎麼了?”

  西門吹雪什麼也沒說。

  天心月便笑了,她伸手攬住了西門吹雪的脖子,溫軟地依偎著他。她身上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一點一點的傳到了西門吹雪的身上去。她困得很快又忍不住要合上眼了,卻撐著,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西門吹雪的眸光驀地便柔和了下來,他伸手摸了摸天心月的長髮,對她道:“無事,你睡吧。”

  天心月便又合上眼睛,可是等她合上了一會兒眼睛後,復又睜開,嘆氣道:“有些睡不著了。”

  西門吹雪的眼裡便有笑,他伸手合住天心月的眼睛,將光線都隔在了她的世界之外。天心月被他擁著,像是墜在溫暖的池子裡,轉瞬間似乎又困了。

  西門吹雪低聲道:“睡吧。”

  天心月重新合上了眼,不一會兒氣息便綿長規律了起來。

  西門吹雪輕拍著天心月的背脊,哄著她重新入眠,漫不經心的想:終歸只是夢,醒來便也罷了,只是這香大概再不能點了。

  夢裡漢白玉的觸感似乎猶在指尖,但從心臟處湧來的熱度卻更加清晰。

  西門吹雪抬手滅了香。

  天心月睡著睡著又壓住了他的發尾,他瞧著她,卻也只是將她往懷裡帶了些,黑色的頭髮墜在床鋪上,和另一個人的糾纏在了一起,又似是被月光融成了一體,他閉上了眼,再未入夢裡。

  三日後,廻光依約領著邀月和憐星來見天心月。

  原本想著怕是要再見到西門吹雪糟心,卻沒想到西門吹雪竟然對她和顏悅色了一次。

  說是和顏悅色也不太確當,西門吹雪這次竟然未曾反擊她的冷嘲熱諷,在她打算離開的時候,甚至默許了婉如多送了她兩壺酒。

  廻光因此驚疑不定,揪著花滿樓問:“他練劍練壞腦子了?”

  花滿樓:“……”

  天心月忍不住笑了聲,在送走廻光後,也忍不住問了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沉默了會兒,方才道:“她救過你。”

  天心月原以為是指廻光替她解毒一事,但瞧著西門吹雪的神情又不太像是指這一件事。她略想了想,明白了西門吹雪的意思。

  她低首發笑:“對呀,若是那日我未遇見宮主,怕是已死在火里了。”

  西門吹雪蹙眉,他的聲音透出不悅:“江廻光不來,你便等死嗎?”

  天心月唇瓣笑意愈深,她慢悠悠地說:“那要看什麼時候。”

  西門吹雪聞言看去,天心月說:“現在怕是不行了,若是萬梅山莊著起了火,我大概要第二個跑。”

  西門吹雪挑眉:“第二個?”

  天心月道:“我身體又弱,力氣又小,難道不該是先生先來找我,再背我出去嗎?”

  她說的理所當然極了,卻又小心眼地追問了一句:“不然先生還想帶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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