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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羽一怔,片刻後才道:“怎麼會有這種人呢?高興需要讓旁人去死,既然都是這般卑劣惡徒,又為何要為這樣的人去死?”
戚樂含笑:“是這個道理了。”
藥王谷防護陣重新張開,沒了重明,連權羽想要入內都十分廢功夫。
而東境也亂起來了。巫支祁在逃離玉凰山的路上,正巧遇見奉命來的風靄。風靄為崑崙正法峰的長老,為人真正守序,他不會成為崑崙掌門的私劍,但卻會為天下的長治久安,而動手先斬禍患。
九陰能引災禍。一旦被利用,山河崩塌都是小事,怕得是自此後江河倒涌餓殍遍地。
風靄不能容九陰,便好似昔年太上元君斬九陰。
兩人於東南處酣戰三日,以雙方互傷為結局。巫支祁折斷了風靄的劍意,重創其元嬰,風靄則差點將巫支祁順龍筋開膛破肚——巫支祁能渾身欲血,若非身為九陰恢復力太過強悍,怕是也未必能活下。
巫支祁從風靄劍下逃出,只是風靄也不能再戰。
三境趁著機會,集結修士直攻東境,要還天下安寧。南淵奔赴東境,調動效忠於巫支祁的半妖、妖類、乃至人族,將三者混編為君,直抗修士直抗三境修士,以期給巫支祁喘息之機。
戚樂在藥王谷里聽著信鳥給權羽帶來消息,聽著他感嘆巫支祁的悍勇、無奈、以及命運的無常。
戚樂心想,哪裡是命運無常呢。這麼些年,天下不可能只有巫支祁這一個九陰之後。在他之前,必然也有別的九陰,只是他們活下去了,無聲無息。他們或許是藏得很好,或許是早與當時的玉凰山達成協定。沒有命運無常,只是有人動了殺心。
東境的戰火越演越烈,最後連窮奇都不得不咬著南淵的衣領,不顧他的反抗強行將他帶回玉凰山。
東境太危險了,已經危險的到處都是屍體。
但巫支祁最後還是擊退了三境。
戚樂聽著信鳥向權羽描述,描述九陰是如何威猛又是如何堅不可摧。他踏碎了祁連的劍陣,襲滅了日陽天亘古不滅的真火,他撕碎了三境的修士,踏著滿地的屍骸,為替他死去的所有東境半妖報了仇,攜著滿身的血液,咆哮著墜進東海深處去了。
折損了近三境的精英,東境的那顆生骨,沉於海底,依然沒能被留下。
崑崙掌門嘆道:“總歸九陰不再現世,諸位便不算白白辛苦。”
僅僅除去了一隻尚未成氣候的九陰便不算白辛苦了嗎?眾人要的哪裡是天下平寧,大家要的都是生骨。
巫支祁死了,眾人少不得要將視線都投向當浮生這個“疑似”,崑崙掌門勸不住,只能搖頭嘆息。
戚樂是在風和日麗的白日見到的巫支祁。
他渾身狼狽,穿著的玄甲都殘破不堪,整個人都糟透了,連腳步都是踉蹌的,可他的眼睛卻依然亮著。
戚樂覺得自己似乎並不意外見到他。
她安靜地看著他。
巫支祁踉蹌走來,卻還未走至戚樂的身邊,先支撐不住摔了下去,戚樂瞧見,她起身走了過去。
巫支祁摔在藥田裡,一隻手掙扎的向外,瞧著有點滑稽。戚樂忍不住笑了笑,坐在了他的身邊,扶了他一把。
但巫支祁實在是沒有力氣坐起來了,他只能仰躺著。
他看見了在他身旁的戚樂。
戚樂掃視了他身上的傷口,對他嘆道:“傷勢太重了,你自我都無法復原,我也救不了你。你來錯了。”
巫支祁看著她搖了搖頭。
戚樂看見他搖頭,道:“那你是來找我後悔的?後悔當日沒有聽照羽的躲起來?”
巫支祁又搖了搖頭。
戚樂道:“那你來找我做什麼呢?”
巫支祁道:“他們來了。”
戚樂垂眸。
巫支祁道:“他們來了,我扛不住了,我死了,他們會將視線盯上你。仙長布這個局,最早的目的,就是要將自己身上‘疑似生骨’的特徵洗掉,讓旁人都不在注意你的特殊對嗎?”
戚樂低聲:“你是什麼時候猜到的?”
巫支祁道:“是典籍。南淵教我重讀醫典,我看了許多,看見了九陰,看見了生骨。我想我都能猜到自己是誰了,仙長不可能不知道的。仙長知道,卻不和我說,那一定是有你的目的。”
戚樂微微一笑,她嘆氣:“你知道呀,你知道怎麼卻還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她困惑至極地問:
“巫支祁,你是自己想要求死嗎?”
巫支祁又搖了搖頭。
唯一的解釋被推翻,戚樂越發不解:“你不想死,那又為什麼呢?”
巫支祁艱難重複:“他們來了。”
“他們來了,你要達成目的,就必須要有‘生骨’。”
“你得有‘生骨’,移開他們的視線,才能安全。”
戚樂的手指無意識的抽動了一瞬,巫支祁未能察覺,他仍在艱難地向戚樂訴說:“九陰身死化生骨……”
他低喃著,那張狼狽不堪的臉上露了笑:“我為你盡用了嗎?”
戚樂眼中情緒波動劇烈,她看著巫支祁一時冷漠極了一時又露出陌生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