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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吃草拿起櫓棍,朝他們的腦袋一人敲了一下,旁邊,那年輕後生瑟瑟發抖,剛才為了把他弄醒,是潑了冷水的。

  “看來,你們是賊心不死嘍?”徐清也從船艙里走了出來,本想裝著鎮定自若的,可以遇到冷風,鼻涕再一次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事情原是這般,前幾日大雪封路,徐清等人借宿朱一漿軍營里,順便幫他查了卷宗,餘杭周圍的一樁耽滯兩朝,遺留幾年,百餘人被殺的大案子宣布告破。當時,朱一漿帶兵去山林里圍剿徐清也寫信招呼陳翊立準備攔截殘敵。

  匪徒長於隱匿蹤跡,只要查出了隱匿地點,自然不堪一擊,朱一漿以大勝結束剿匪。匪剿了,朱一漿不僅有了武勛,還能洗脫自己手下出逃落草的罪名。

  百餘疑案沉冤得雪,州縣大喜,組織人慰問朱一漿的總兵府,百姓們爭相傳誦朱將軍破奇案。

  天,仿佛也得知了這一消息,雪霽,大晴。

  徐清則揮一揮衣袖,未等朱一漿來感謝,已是帶著家小離開。趁著天晴,出發渡江去揚州耍了一兩天,這是前文,今天才回來。他不知道,剿匪之時,匪首已經逃脫。

  另有一封書信,從陳翊立那邊發來,寫的是,水鬼已經脫獄而走,不知所蹤。而寫一封信還沒有送到徐清手上,徐清便遇到了余匪的算計。

  牛吃草在審人,楊成卻留意起了船上其他地方,走到船夫放私物的地方,拿起那塊黑布,掏出包袱來,一抖摟,哐當掉下來一枚銅印。

  船夫見此,竟然大驚失色,雙.腿動彈起來,牛吃草站著也險些壓制不住他。

  “哦?”徐清拾起來一看,上用隸書刻著“吳王之印”四個大字。

  “嚯,大佬大佬……”徐清嗤笑一下:“哈嚏!吾王在上,受在下一拜哈哈哈……”

  “哼!年輕人,我告訴你士可殺不可辱,你將來要遭報應的!”

  徐清笑罷,回身問道:“水鬼?劉元進?吳王?”

  不對啊,水鬼不是長這個樣子啊?徐清心裡道,然後對楊成問:“你曉不曉得改顏換面之法?”

  “不知,主公此話何意?”楊成搖搖頭說著,又看向其他三人,三人俱是搖頭。

  “哼哼,不用說了,老夫確實是水鬼,也是劉元進,曾經的吳王,落在你手裡是我背時,殺了我吧!”不待徐清瞅出訣竅,船夫自行承認了。

  “嗯?”徐清直視船夫的眼睛,看不出慌亂,他問:“劉元進當年被王世充擊敗殺掉,今天哈嚏,如何還能在這?”

  “當年一戰,我確是敗了,只是死的不是我就是了。王世充急於邀功,故沒查清……”船夫說時,眼光有些躲閃,雖然他已經控制得很好了,但仍然有異樣。

  “這位是?”徐清看著那年輕後生發問,船夫張嘴欲言什麼,又馬上眼光一閃道:“他不過是一個忠我之人。”

  “哈哈哈,”徐清大笑:“他才是吳王對不對?他是劉元哈嚏,進的兒子對不對?”

  徐清說著,隨手拿起了船上一桶水,澆在了那船夫身上,馬上,他臉上的黑垢慢慢化解,牛吃草眼睛一動,用櫓一挑把船夫的頭髮一去。

  竟然是假髮。

  假髮之下,是當日所縛之水鬼!

  此時,他流淚看了一眼那年輕後生,喚了一句,主公。再看向天,喊了一聲,主公。

  當年,江南飽受楊廣之暴躪,你舉起為百姓言事,奈何啊,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若不是那些*,搖頭擺尾,叛了我們,王世充能擊破我們?

  船夫看見地上那一碗傾倒的米粉,撲過去對著地上亂啃起來,牛吃草把他都提起來,只見他對那年輕後生說,少主,老奴無用。

  不過轉眼,七竅之血並流,如同蜈蚣一樣彈動幾下,不在呼吸。

  劇毒!徐清咂咂嘴,後脊樑發寒,剛才只要他嘗一口,其下場就是船夫這般。

  那年輕後生只是閉眼,流淚,啜泣。

  “把這人投入江中,他,哈嚏等下隨我們上岸,送去縣衙吧……”徐清說完,回了船艙。一聲水響,水鬼,或者說船夫去了這條不知埋藏了多少英雄的滾滾長流之中。

  徐清一行人里,楊成是個多面手,拿起撐篙,就是幹起來,除了一開始亂竄,到了後來,已是穩住了船身。

  一個多時辰後,到了高資,年輕後生被幾人捆著送入縣衙。有了徐清的身份,縣令自然是不做懷疑的,當下開堂審案。

  年輕後生也不掙扎,自顧自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劉元進次子,劉生;水鬼,是三國大將甘寧之後,甘肅。他們之所以劫殺商人,不止圖謀財產害命而已,還有報復他們的意思。

  據他所說,劉元進是揭竿而起的義士,為民做主的諸侯。楊廣南下,就是為了江南的富庶,被他剝削得最慘的,當屬江南商人,劉元進就是此中人物。他造起反來,正是為了這個,後被同為商人的自己人出賣。

  不為人知的故事,是真是假,誰對誰錯,沒人知道。縣令定案,上報府,州,道,再批下來,擇日行刑。

  梟首。

  行刑那一天,一往清澈得西湖水混濁起來,湖中心,冒出來百餘具穿著華麗,無頭腐屍,當地漁民半月不敢下湖。湖岸邊,有十二株桃樹,仿佛不知此時乃是隆冬,爭相開放,數日後,桃樹速速枯萎。時人謂之“冤桃”,是誰有冤?只有山上逃離的那些余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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