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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鐸抬步朝門外走去,經過廚房時忽地有一陣風颳起,他聽到風鈴的聲音,丁零噹啷地響著。

  門外的樓梯上傳來陳小奇的腳步聲,王鐸跛腳走的不算快,肩膀一矮一矮地蹭著牆壁,在陳小奇回家前回到了對面的家中。

  王鐸靠在門後,看著陳小奇又與人打著電話,語氣親昵,還在討要一個品牌的戒指。

  陳小奇拉門進去,門「嘭」地一聲合上。

  王鐸透過貓眼看著他,不出幾秒,對面的門卻忽地被人推開。

  陳小奇怒氣沖沖地徑直過來,重重拍了兩下王鐸的家門。

  「咚咚!」

  連接大門的天花板又震下來一些牆皮,王鐸仰起頭,朝上看了一眼。

  黴菌還在蔓延。

  門外傳來陳小奇的叫罵:「操!瘸子你是不是進我家了!操!快點給我滾出來!」

  王鐸靜靜地仰頭,碩大的喉結頂起他很薄的皮膚,緩慢滾動一下。

  陳小奇的叫罵還在繼續。

  他一進家門就一股很濃的酒氣,一直蔓延到臥室,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對面的瘸子進去了。

  陳小奇抬手砸門:「操!快點出來!」

  但王鐸顯然沒有開門的打算,陳小奇氣得抬腳踹了一下,惡狠狠罵了一句摔門回了家。

  王鐸面孔上沒有多少表情,他拖著傷腿,重新走到餐桌前,單手拎起那把凳子,又拿起桌上的酒瓶,蹣跚著拖著凳子。

  金屬凳腿蹭在地板上,發出尖銳的刺響。

  王鐸端正且筆直地對著門坐下去,不時就這酒瓶喝一口白酒,就這麼坐了一夜。

  雨勢是在天快亮起時變大的。

  這天是一個周六,陳小奇不用去上課。

  對面的房門發出輕響,王鐸驀地張開眼。

  陳小奇又在與人講電話,聲音很輕:「我就下來,你來的太早了。」

  王鐸透過貓眼看到他背了雙肩包輕手輕腳地走下去,陳小奇的電話中透露出簡短的信息,他與對方越好了要去本市的某處度過一個周末。

  王鐸悄悄把門推開一條縫,等著陳小奇的背影消失,走到他家緊閉的門前推了一下,沒有推開,才跛腳走了回去。

  第三日傍晚,一道急促的電話聲劃破平靜。

  王鐸躺在硬板床上睜著眼,眼眶赤紅,泛黃,仿佛一夜未眠,死氣沉沉地盯著天花板,感覺那些黴菌更集中了。

  外面還是下著雨,王鐸洗了的衣服曬不干,晾在屋內滴答著水珠,被悶出腐朽的氣味。

  這讓他再次想到那間暗無天日的矮房。

  王鐸抬手喝了口酒,揮著手臂把床頭的電話拿過來,看到是徒弟的名字才接通。

  但電話那頭卻並非徒弟的聲音,而是先前與王鐸一同共事的同僚,嚴肅道:「王鐸,所里需要你的支援,凌晨又發生了一起無頭命案,法醫報告顯示人大概是昨天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之間被害。市領導對這次案子高度重視,輿論已經發酵了,我們現在需要給出一個準確的畫像。」

  王鐸在警校時就對罪犯畫像展現出了極大的天賦,工作後他的畫像準確度也躍為所內歷年最高值。

  所里的同僚們對他抱有極大的期待。

  王鐸嗓音嘶啞:「把報告發給我。」

  他掛了電話從床上坐起身,沉默地從衣櫃裡拿出換洗衣物,一件件穿上,走到客廳去,腳好像更跛了。

  王鐸有一台跟了他很多年的筆記本電腦,已經有一道裂痕,他在電腦上點開同僚發來的文件,靜靜地滾動滑鼠。

  犯人時隔數日再度犯案,作案手法與前幾起案子相差無幾,仍舊是無頭男屍,仍舊是在海中發現,但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屍體沒有腐爛,是昨晚被害,所以法醫在這具屍體上查出了以前都沒有的線索。

  兇手似乎並非是直接殺死受害人,而是先與對方搏鬥一番,而後徒手掐死死者再進行斬首。

  這一作案特徵的發現再度將犯人的行為引入了全新的方向,掐死對方一般是需要強烈的恨意的,斬首是對屍體的凌辱,也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唾棄。

  專案組迅速調轉了方向,重新將王鐸的分析納入考量。

  要產生這麼強烈的恨意,作案動機一定是仇殺,但什麼仇會讓兇手犯下如此惡劣兇殘的案子呢?

  仇殺、隨機作案……

  難道是情殺?

  「不可能啊,如果按照出軌情殺案的方向去查,這些死者都是人均身高一米七六,體重70公斤以上的成年男性,女性兇手是很難有這樣的力量制服他們的,死者體內都沒有檢測出藥物,除非是有另一個男人幫她,但這邏輯就很奇怪,一般來講這樣的兇案兇手不會想有第三人參與,感覺有點說不通。」

  電話那頭同僚幾人討論著,頓了頓,想到許久未發聲的王鐸,想看看他的意見。

  王鐸側著的耳朵微微動了下,他聽到有腳步聲在門外窸窣響起,拿起手機,悄無聲息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靠近家門,挑起貓眼。

  陳小奇似乎很開心,換了身衣服,轉著手指上的東西。

  王鐸從貓眼中看到,那是一枚戒指。

  「如果是同性作案呢?」王鐸淡聲給出一個可能,「殺人的,是一個男人。」

  「但情殺不就不通了——我操!」

  「同性戀?!」

  「嘶——」

  「往這上面查!」

  ……

  電話那頭討論起來,王鐸掛了電話,推開門走出去。

  陳小奇正在掏鑰匙開門,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回頭看到滿身酒氣的王鐸,翻了個白眼:「操!瘸子你要幹嘛?」

  「你在賣淫,這是犯罪。」

  王鐸盯著他,倏地開口。

  陳小奇的話被堵回去,他表情還停留在某個神態上,瞪大了眼睛,張著嘴,看上去十分滑稽。

  王鐸看著陳小奇的臉很快變得蒼白,嘴唇顫了顫。

  「你,你什麼意思?!」陳小奇手指顫了顫,指著他:「你他媽血口噴人!」

  王鐸平靜地注視著他:「我都看到了,你還在上學,又這麼年輕,人生還很長,他們都是有家庭的人。」

  陳小奇感覺他在威脅自己,怒氣沖沖地走過去揪住他的領子:「操!瘸子你想幹什麼?!」

  王鐸沒有反抗,任由他抓著自己,嗓音沙啞:「你還有選擇,有些孩子連選擇都沒有,不要執迷在錯誤中。」

  陳小奇氣急敗壞地打了他一拳。

  王鐸竟然開口「哇」一聲,吐在了陳小奇身上。

  陳小奇尖叫著推開他,王鐸跛腳站不穩,往後踉蹌幾步。

  好在他沒吃多少飯,只是酒液在胃中醞釀出十分不好聞的味道,陳小奇也快吐了,乾嘔了兩下甚至來不及回家,推開王鐸衝進他家的廁所抱著馬桶嘔了出來。

  陳小奇晚上跟人到高級餐廳吃了一餐,撐得本來就不行了,被王鐸熏得大吐特吐,把酸水吐完還在乾嘔。

  王鐸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對廁所里的味道置若罔聞,從衛生間懸掛的繩子上扯了條毛巾,打濕水、擰乾,遞到陳小奇面前。

  陳小奇毫不客氣,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奪走毛巾擦著臉和身上。

  王鐸又喝了口酒,看著他,忽地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陳小奇冷聲反問。

  「為什麼要這樣做?我看了你客廳的獎章,慶大是很好的大學,補助金不會很少。」王鐸的聲音又長期被酒液侵蝕的沙礫感。

  陳小奇冷笑:「關你屁事。」

  王鐸灌了口酒。

  陳小奇把身上被他吐髒的衣服脫掉,露出紅痕斑駁的身軀,後背有幾道深淺交疊的鞭痕。

  「他們打你。」王鐸道。

  陳小奇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把衣服團成團,走到他的洗手台去拿肥皂沖了水,用力揉搓著,頭也不回道:「與你無關。」

  「你是自願被打的嗎?」王鐸又問。

  陳小奇沒有回答,繼續洗著衣服。

  王鐸道:「他們找你就是為了這個,對嗎?」

  陳小奇關了水龍頭,目光在手指上銀戒的奢侈品logo上短暫停留,餘光掃到黃色肥皂盒角落的粉紅色液體上沒有多想,很快就把手裡的肥皂放回去,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陳小奇把衣服的水擰乾,握在手裡轉身準備離開,卻被王鐸堵住了路。

  王鐸不依不饒地盯著他。

  陳小奇被看得火大,他青澀的臉龐上寫滿不服氣與怒火:「你到底要幹什麼?!快點讓開,我要報警了!」

  王鐸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廁所里變得十分安靜。

  鏡頭不斷在陳小奇和王鐸的臉上來回交錯,陳小奇額角流下一滴汗,怒罵一聲:「讓我出去!」

  安靜片刻,王鐸拖著腳讓出一條路。

  陳小奇氣沖沖地捏著衣服沖回去,掏了鑰匙回了家,重重摔上門。

  王鐸沒有再與陳小奇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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