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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翩挑了其中撕得最整齊也是最長的一條,抬眸沖雲安明亮一笑。還沒等雲安反應過來,他便手指撥轉如飛,以極其靈活的動作將爛糟糟的紗布編成了一朵紅紗花。

  雲安目瞪口呆!

  「你這是……從哪兒學的?」

  「林蔚教我的,好不好看?」李翩獻寶似的捧著他那朵新鮮出爐的紅紗花問道。

  「好看。」

  聽她說好看,李翩更得意了,搖頭晃腦地說:「那便勞煩夫人將妝奩取來。」

  雲安隱約明白了他要做什麼,遂起身從青廬一角捧出個十寸見方的妝奩,打開妝奩,內里嵌著一面銅鏡。

  她將妝奩擺在青廬內的小案上,自己跪坐案前。

  李翩笑著走到雲安身後,執起奩內一柄篦子,開始為心上人梳頭。

  雲安的長髮已被她自己揮刀斬斷,平日只能任一頭短髮松垂於肩。可今日婚事重要,新婦披頭散髮實在不成體統,故而一大清早就由毌丘憐和徐小娘子二人合力為她梳妝。

  莫說毌丘憐差點把雲安的頭髮弄成雞窩,饒是過來人徐小娘子也從沒見過短髮出閣的新婦,費勁巴拉地梳了大半天,終於將齊肩短髮梳成了一個小揪揪,又戴了幾枚華勝壓著,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個髮髻。

  眼下鬧了這麼一整天,原本就不怎麼服帖的小揪揪這會兒也變得十分凌亂。

  李翩不太會給女子梳發,但他梳得很溫柔、很仔細,先是一下下將髻旁亂發認真梳好,又將已經歪斜的華勝摘下,把那朵剛編好的紅紗花別上髮髻。

  可惜的是,林蔚只教了涼州君如何編花,卻沒教他如何給女孩子戴上。

  所以這朵剛戴上髮髻的紅紗花便於枝上搖搖欲墜,雲安的頭微微一動就掉了。

  李翩趕緊撿起來又給雲安戴上,雲安一動,又掉了。

  來來回回戴了三次、掉了三次,弄到最後,涼州君只覺自己遭受了此生最深重的打擊,整個人已經要當場垮掉。

  ——想不到堂堂涼州君,竟敗在了一朵紅紗花上!

  雲安透過銅鏡看著李翩窘迫懊惱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接過那朵紗花,自己在小髮髻上使了個巧勁兒,也不知是怎麼弄的,反正就將花戴上去了。

  可憐涼州君為了掩飾自己的笨拙和尷尬,只能低著頭一通咳嗽。

  咳完瞭望著鏡子裡頭戴紗花的美人,李翩輕聲贊道:「真美。」

  雲安故意打趣他,問:「你也愛我年輕貌美?」

  李翩卻搖頭:「我不愛你年輕貌美,我愛你每個年歲都美得有滋有味。」

  「油嘴滑舌,」雲安佯嗔,嗔完了又問,「等我鶴髮雞皮的時候,也很美?」

  李翩在雲安身後半跪著,將臉輕輕埋在她柔軟的後頸,悶聲說:「美,鶴髮雞皮也美。」

  溫熱的呼吸撫過頸間肌膚,有些癢,雲安笑著縮了縮脖子。

  她凝眸望向銅鏡,那裡面映著自己和李翩,她看不見李翩的表情,只能看到自己唇邊凝著一抹悱惻笑意。

  漸漸地,笑意隱去,淚眼朦朧。

  她拼命將哭聲咬在嘴裡,渾身顫如夜雨打清荷,卻不肯發出一絲哽咽。可惜哭聲是咬住了,淚水卻根本控制不住,霎時間就是滿面淚雨。

  ——李翩說她鶴髮雞皮也美,可她鶴髮雞皮的樣子,李翩卻看不到了。

  「這些年,你一個人在酒泉過得好嗎?」許久之後,雲安拼命控制住自己波瀾萬丈的情緒,緩緩開口問道。

  她想起剛才等待行禮之時,青廬外索瑄說過的話。李翩一個人在酒泉的泥淖中掙扎,那時候的他們已經一刀兩斷,她現在突然很想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扛過來的。

  李翩笑了笑,忽地捧起雲安的臉,湊過來吻她。他這一吻,雲安便明白了,那幾年的事,他分毫不願再提。

  他吻得深情又執著,甚至不給雲安喘息的機會,報復似的,像個惡棍。

  吻了一會兒,李翩察覺雲安整個人已變得像春夜微風一般柔軟,遂一把抄起她,向著他們今晚的歸宿走去。

  她攥緊他的衣袖,閉上眼睛,任由他抱著一路向前。待她躺下的時候,淚水再次淌落,心魂也淌落。

  *

  黑夜撲面而來。

  洪荒伊始,天地混沌。濃霧漫過山崖與荒野,其時萬物惶惑。

  在這荒蕪之中,一條魚不知由何處遊了出來。它擺動魚尾,於天地空濛處徐徐而行,既不知自己該去哪裡,也不知該做些什麼。

  忽然,下雨了。

  可這雨卻不是從天空滴落,而是來自於面前忽然出現的檀紅花瓣。

  花瓣盛開在混沌之中,其後有雪峰皚皚。

  魚游過雪峰,向大地更遠處游去。大地更遠處是平坦溫厚的曠野,其下便是萬物孕育之地。

  草木蟲魚,花與詩,夢與蝶,都從大地深處生長出來,那裡藏著洪荒的盡頭。

  游上無邊曠闊,魚變得越來越亢奮。它要在曠野上耍無賴,要撒潑打滾逞威風——這麼細膩平坦又可愛的地方現在完全是屬於它的!

  片刻後,魚離開曠野,沿著風,繼續向下游去。

  它看到愛河潺湲流淌,前方有個若隱若現的洞口,其上搖曳生水草。它能感覺到,那裡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召喚它。

  河水在起伏,水草在逃奔,魚快追不上了。

  魚發狠似的向前游去,全都不要了,魚的眼中只剩下荒蕪混沌中能允它棲身的地方。

  可是下一瞬,有什麼東西攔在了它面前——是世人,是萬千冥頑的妒忌的無知的世人攔住了它的去路。

  魚大口大口喘息著,它腫脹,痛苦,快要被逼瘋。雪峰仍在起伏,大地微微顫動,這些都吸引著魚,命令它去往萬物誕生之處。

  去吧,咬緊牙關推開一切,推開風霜雨雪山嶽江流長空青雲黃沙黑石海浪潮水胡楊紅柳天地萬象痴痴世人……不管不顧,全都推開!

  魚終於游進了那個水草掩映的幽洞。

  第125章 一切眾生病(1) 我要一生一世自由自……

  依李翩之綢繆,他要先了斷家事,再赴身國事。

  家事不僅包括與雲安喜結連理,還包括處理李槧生前留下的爛攤子。

  那爛攤子其實李翩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財物方面,該入庫的入庫,該與民的與民;人情方面,周柳和葉如都已依個人心愿自行歸家或改嫁。眼下還沒處理好的,惟余繼母宋澄合一人。

  故而就在新婚次日,李翩再次來到了軟禁宋澄合的菩提園。

  自上次來菩提園告知阿克蘇已死,宋澄合將他狠狠詛咒了一通之後,他已經很長時間沒再踏入此地。

  今日一進門便瞧見宋澄合獨自趺坐於那株枯死的菩提樹下,整個人動也不動,哪怕知道是李翩來了,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李翩負手立於宋澄合面前,垂眸看去,只見繼母原本嬌艷如花的面容現在已變得乾癟枯萎,似乎就在這短短數月間,她一個人經歷了三千世界成住壞空的劫波。

  那劫波已將她吸乾,只余現在這具活著的屍體。

  過了好長時間,宋澄合終於開口對李翩說:「你昨日完婚了?聽說還挺熱鬧。」

  聲音也是乾癟粗糙的,仿佛她喉嚨里已經長出厚厚一層鐵鏽。

  「是。」李翩應道。

  宋澄合抬眸看向繼子:「雲家那丫頭終於被你得手了。」

  「我們兩情相悅,至死不渝,並無得手不得手之說。」

  「呵……呵……呵呵呵呵……」宋澄合乾巴巴地笑起來,笑聲就像指甲摳鐵鏽般折磨人。

  李翩轉身行至菩提樹旁的石案前,將拿在手中的一方錦匣放置其上。

  「是什麼?」宋澄合遲鈍地轉過臉看著錦匣。

  「我送你的賀禮,待我走後你再打開。」

  「呵,玩這種伎倆呢,當自己是個多無辜的善人。」宋澄合面露嘲諷。

  「我不是善人,你也不是。我們手上沾著的血,誰也不比誰少。」

  說完這話,李翩在石案旁的蒲團上盤膝坐下,舉止之間漫溢著苦寒和疲倦。

  「我何時沾過血?!我是清白的!」

  也許是這些年說謊太多,已經形成了一種慣力,此刻宋澄合脫口而出的便是狡辯之辭。

  「宋夫人,你連自己腹中胎兒都殺,怎麼還敢言說清白?」

  李翩這話一說出口,宋澄合的面色剎那間就變得慘白僵冷。

  她知道李翩說的是什麼,當年放還喪稅那時候,她確實是懷孕了——趙五思診脈沒錯,這個老醫官不會欺瞞李氏父子。於是她仗著自己有身孕便想趁機折磨死李翩,哪知卻被半路殺出的雲識敏和雲安打了岔。

  李翩在雲家養傷期間,她眼見腹中孩子越長越大,再不動手已是不行,便故意與李槧爭吵,趕著李槧去了效谷,而她自己則趁機跑回娘家,偷偷喝了墮胎湯藥將孩子流掉。孩子她原本就不想要,根本不會將之生下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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