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索瑄清清嗓子,道:「諸位今日都辛苦了,夜已深,新郎君與新婦將行周公之禮,諸位都散了吧。」

  此言一出,向來英武堅毅的女將軍忽地垂下頭,面有嬌羞之態。

  青廬外的過來人皆是嗯嗯啊啊懂的都懂散了吧散了吧,正打算各自離去,卻聽北宮茸茸興奮地喊道:「是要洞房了嗎?我要看!」

  這一嗓子喊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在了這位銀髮碧眼的胡姬身上。

  林嬌生趕緊堆起滿臉笑容,一副「對不起大家,全怪我沒教好」的模樣,尷尬地擺著手對眾人解釋:「她不懂,她胡說呢,這可不興看……」

  孰料眾人剛把震驚的目光移開,就聽北宮茸茸聲情並茂地說:「誰說我不懂?我懂的可多了!我上次在玉門大營就看到他倆抱在一起又親又摸,還扯衣裳……唔,你捂我嘴幹什麼……唔,放開我,我不走……唔唔……明日我再來找你啊阿姊……嗚嗚嗚……」

  北宮茸茸被林嬌生捂著嘴拖走了。

  第124章 愛河為潤(4) 這一生刀山火海皆同去……

  其實這場婚事原本就沒來幾位賓客,此時各自散去,鹿脊居內瞬間便冷清下來。

  秋夜淒寒,再加上簾外風起,縱使青廬已加覆一層毛氈,仍覺四下皆有寒涼鑽入,讓人恨不能尋個熱騰騰的東西抱著。

  就比如……對方的身體。

  想是這樣想,但此刻一對兒新人仍是規規矩矩相對而坐,二人心上皆有萬千情深不知從何說起。

  雲安低著頭,頰上兩抹紅雲未散,嬌羞襯著堅韌,直看得李翩心旌搖盪。

  初遇時,她是個倔強卻又特別容易害羞的女孩;而現在,她是個手握沉鋒出生入死的女將。

  權力、怨忌、尊嚴,世間種種外力曾將他們拆散。好在今時今日,他們終於闖過疊嶂層巒的苦難,再次抵達彼此身邊。

  一切都變了,一切又都沒變。

  幽思徐徐流淌於心河,李翩伸手握住了雲安的手。

  這一握才發覺她的手冷得厲害,許是一個人等在青廬的時候被夜風吹著了,遂心疼地捧起這雙手放在唇邊呵了口氣。

  卻聽雲安忽地發出一聲驚叫:「哎呀!」

  「怎麼了?」李翩忙問。

  「險些忘了件要緊事……我還欠你債呢!」

  經她這麼一說,李翩也驀地想起昔年那樁欠債舊事。

  但此刻浮現於他腦海中的,卻並非雲安欠了自己多少錢,而是那時候雲安寧願跪著求他也要趕他走的畫面。

  雲安讀書明理,在青簡與周遭人事當中明白了「世道不公」和「女子無路」。她沒有說錯,所以當初她的那番拒絕之辭讓他毫無辯駁之力。

  可如今,就是在這不公不義的世道中,她卻硬是給自己掙出了一條路。有了這條路,她便有了一往無前的膽氣,也終於能坦蕩地回應他的感情。

  所以說啊,女子本就不該被困住。李翩想,無論是身還是心,困住哪一樣都只會讓這個原本就破爛的人間,變得更加破爛。

  捉著雲安的雙手放在唇邊再次呵了口氣,李翩輕聲說:「你記錯了,那些債錢已經全部抵消。」

  「為何?」雲安疑惑。

  「我得了個價值連城的珍寶,若細論起來,還倒欠你呢。」

  聽他這麼一說,雲安愕然:「你倒欠我?!……這話從何說起?」

  李翩鳳眼微挑,看著女將軍露出這副難得一見的憨憨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別賣關子,快說!」

  雲安見李翩笑自己,佯裝惱怒,本想將手抽回,才剛一動便覺得自己的雙手被對方抓得更緊了。

  他的手掌大且有力,就這麼攥著她,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纖長手指上不容反抗的力道,骨節如玉石,攥得她有些疼。

  「得了你,可不就是我被諸天神佛憐憫,才得了這無尚珍寶。」

  說這話時李翩仍在笑著,笑意於唇畔淺淺暈開,淡且雅,狡又誠,像極了畫紙上一抹空濛青綠。

  雲安驀地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騷話,用力將手從他掌心抽出,照著肩上就捶了兩拳。

  「真疼……」李翩倒抽一口冷氣。

  「鹿王不是一向很能忍?忍著!」

  哪知李翩卻忽然斂了笑容,一雙鳳眼眨也不眨盯著雲安,幽幽地說:「平時可以忍,今夜忍不了。」

  他這話說完,雲安立刻感覺自己臉上燙得打個雞蛋就熟了。

  於是裝作完全沒聽懂的樣子,慌慌張張撩起青廬的帘子向外瞧去:「啊……外面……是不是要落霜了……」

  李翩再次被她這傻模樣逗笑,卻沒拆穿她的窘迫,只順著話語道:「今歲天象奇詭,淫雨連綿,讓人弄不清接下來會如何,落霜也是很有可能的。」

  「落霜好啊……落霜之後,龍勒水就不會再漲了。」雲安聲音很低很低。

  今年的天象確實詭異,都已是季秋時節,龍勒水竟然還是不肯退去。沮渠青川借天時之便,乾脆命令士兵在望京門外修築引水工事,一旦工事修好,這城池還能不能堅守就很難說了。

  就連蒼天都不肯幫李翩嗎?雲安驀然一陣心酸。

  大約是看出雲安在想什麼,李翩沒將話題接續下去,而是起身繞過几案在她身旁坐下,將她擁入懷中。

  「冷不冷?」李翩問道。

  雲安把頭枕在李翩頸窩處,鼻尖忽地嗅到大雪將落未落的氣味,再想仔細聞時,那朵含著雪的雲卻又被風吹走了。

  片刻後,雲安忽然提及舊事:「你還記得去年落霜的時候嗎?」

  「記得,那天是寒衣節。」李翩在她耳畔落下一吻,柔聲說。

  那天雲安被李翩罰跪一整夜,原因便是她在節宴上當眾斬了李驊。

  *

  寒衣節又被喚作「秋祭」,這一日百姓們不僅要添置禦寒新衣,還要祭祀先祖。祭祀之後自然也要擺場筵席,好吃好喝的都端上來,讓活人也沾沾死人的光。

  李翩是故意把送李驊見閻王的日子定在寒衣節的,也算是他給自己這族叔的最後一點慈悲。

  李驊接任敦煌太守之前在酒泉朝廷任大行令,與涼王李忻在吃喝玩樂等事上十分投緣。

  當年李翩遠走酒泉,沒過幾年,其父李槧便病逝於敦煌。李槧死後,李忻大手一揮就把敦煌太守這肥美之位給了李驊。

  李驊自從來到敦煌,仗著自己背後有涼王撐腰,可說是無惡不作,像翟葉兒那種只因一句「母雞不下蛋」就被捂死的下人,在李驊眼中實在是命比狗賤。跟他比起來,李槧那點兒貪財好色的毛病簡直就是小蟲蛄蛹。

  李翩帶著李謹回到故園後,當務之急便是將郡城實權握在手中,而要奪權就必須先收拾李驊。

  初時李翩頗有顧慮,畢竟這李驊是自己族叔,在這個世家大族皆倚賴族人互相扶挈的年歲,他若公然向自己族叔出手,很有可能使得「敦煌五世家」聯合起來對付自己。

  是時,是雲安挺身而出,為他解了顧慮。

  寒衣節前的某日,雲安和李翩在蘆亭見面,由雲安提議,二人謀劃了斬殺李驊的全過程。

  李翩剛從酒泉回到敦煌且聲名不佳,雲安則是敦煌城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將軍。涼州君若想快速立威站穩,就需要一位手握兵權之人率先向自己俯首。

  這個人自然便是雲安。

  於是那日二人商議的結果是,先由雲安動手殺人,之後由李翩狠狠罰她,至此不僅除掉了李驊,且涼州君之威名亦可立。

  一切都按照他們商議的順利進行。

  寒衣夜宴之前,李驊聽聞李翩「葷素不忌,男女通吃」的傳聞,還喜滋滋地準備了兩個貌美童子,打算在筵席上當眾獻出,討涼州君喜歡——這李驊是至死也沒想到,他的好大侄要拿他殺雞儆猴。

  筵席行將過半,玉門大護軍忽地起身痛斥李驊,之後不待李驊反應,當場便拔刀將其斬殺,從言辭到動作皆乾淨利落。

  她這一殺將在場所有世家大族中人皆殺了個措手不及。

  李翩登時面色鐵青,厲聲命她去庭院裡跪著——寒衣夜凜,要跪足一整夜,至於明晨是死是活,女將軍自求多福吧。

  這場筵席李翩故意請了當時敦煌城內幾乎所有官員,李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血濺當場,其時人人噤聲,不敢再有異動。

  死了人,飯自然也吃不下去。席散之後,李翩將須羅齋內所有侍女奴僕全部打發走,他自己則向雲安跪著的庭院走去。

  雲安直挺挺地跪在院子裡,一身硬骨頭,狗都不啃的樣子。

  她今日扮作赴宴模樣,故未著甲,只穿了件單薄的箭袖袍。此刻跪在夜裡的冷地上跪得久了,也許是實在太冷,嘴唇已隱隱發青。

  李翩上前扶她,道:「我把人都趕走了,起來吧。」

  怎料雲安卻推開了李翩攙扶自己的手,仍是跪著,語氣平靜地說:「做戲做到底,明府該更謹慎些。」<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05_b/bjZHX.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