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廟會風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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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五十里,財神廟。

  每年的大年初二到十五,財神廟附近以及廟裡面都會進行神祭,來往遊人絡繹不絕,商販們便看準了時機,在廟外擺攤賺錢。

  大多數遊人都會為圖新鮮買上一兩樣作為來過廟會的紀念品。

  所以,這地方遊人繁多,一眼看去,繁盛至極。

  雲初微他們這一行人全是俊男美人,不管走在哪裡都特別扎眼。

  尤其是赫連縉和蘇晏兩個,還沒到財神廟就讓一路走來的姑娘們神魂顛倒。

  為了避免一會兒到人多的地方引起轟動,雲初微建議從後山上。

  後山人少,清靜。

  把馬車停在後山下,眾人徒步而行。

  雲初微和蘇晏走在最前面,許菡和許茂就跟在他們身後,赫連鈺、赫連縉一道,最後面的,是雲安曜和黃妙瑜。

  後山的石階比較窄,剛好只能容納兩個人並肩走,所以幾人自然而然就分撥了。

  「雲大公子。」

  黃妙瑜刻意放慢了腳步,她身子不好,爬上一段就得喘一會兒。

  雲安曜見狀,停了下來,「黃姑娘,怎麼了?」

  「能不能,走慢些?」黃妙瑜有些難以啟齒,很顯然,她成了拖後腿的。

  自出生就病弱的她幾乎沒來過廟會,也很少來這麼遠的地方又走這麼多的路,所以顯得很吃力。

  「其實姑娘不應該來的。」雲安曜默了一瞬,還是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這要是在半道上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這些人,就全成罪人了。

  「其實已經恢復很多了。」黃妙瑜笑說:「就是以前很少爬山,突然這麼來一回,有些不適應而已。」

  她一邊說一邊喘氣,嘴巴里吐出的熱氣出來就變成了白霧,一圈圈散開。

  「那你坐著歇會兒,咱們慢些上去也無妨,我等你。」

  雲安曜指了指一旁亭子裡的石凳。

  那是供遊人暫時歇腳避雨的地方,每隔一段路就會設在石階旁。

  今年的雪特別大,周圍的松柏樹梢上全是冰凌子,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煞是壯觀。

  幾人走了一段暖了腳,倒也不算冷。

  黃妙瑜走到亭子裡坐下,不多一會兒,雲安曜也跟了進來,在她對面坐下。

  丫鬟翠芙忙把隨身攜帶的裝了熱水的水囊遞過來,黃妙瑜接過,還沒喝,「雲大公子渴不渴?」

  「我不渴。」雲安曜搖搖頭。

  黃妙瑜道:「這個水我還沒喝過,給你倒些出來吧!」

  雲安曜看著她,雙頰因為爬山喘氣的緣故,緋紅緋紅的,平日裡她總是呈現一種病態的白,像今天這個樣子,可不多見。

  「我真的不渴。」雲安曜還是堅持,「一會兒上去了,有的是地方找水喝,黃姑娘快些喝吧!咱們還得趕路呢,否則追不上他們幾個了。」

  「嗯。」

  黃妙瑜打開水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來。

  終於歇夠了腳,雲安曜站起身來。

  「雲大公子。」黃妙瑜突然喚住他。

  「怎麼了?」

  「那個…聽說你要議親了,是嗎?」黃妙瑜只是病弱,性子卻不弱,她喜歡直白一點,本來自己身子就那樣了,性子上再忸怩作態,只會讓她失去一切先機。

  「是。」雲安曜很坦然地回答。

  「那麼,你可有意中人?」

  雲安曜沉默了。

  他有意中人,但就在半個月前,他親眼看著他的意中人上了別人的花轎。

  他不回答,黃妙瑜便忐忑起來。

  她懂,他的沉默代表著什麼。

  「所以,那姑娘是誰?」咬著下唇,問得小心翼翼。

  「黃姑娘想多了。」雲安曜收回思緒,「我若是有意中人,一準直接上門提親,而不是把婚事交到我母親手裡,讓她這裡訪訪,那裡看看哪家有適齡姑娘。」

  竟然…沒有麼?

  黃妙瑜心跳有些快,「那你覺得,我行嗎?」

  話音落,周遭頃刻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什麼聲音也沒有。

  黃妙瑜似乎能聽到自己心噗通跳動的聲音,很快。

  雲安曜是訝異的,他沒想到黃妙瑜會這麼問。

  「姑娘說笑了,你可是首輔嫡親孫女,等著上門提親的優秀兒郎多了,以姑娘的眼光,我這樣的,怎麼可能入得了你的眼?」

  「我沒開玩笑,認真的。」黃妙瑜看著他,擱在雙膝上的手指因為緊張而蜷了起來。

  雲安曜又是一愣。

  「黃姑娘,你……」

  「我知道身為女兒家,說出這些話來有些不大妥當,我也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可我還是想為自己爭取一下。」沒誰規定身子弱的人就不能擁有爭取並得到幸福的權利。

  她能在外面的時間很短,能與他接觸的機會更少得可憐,自然是抓住了機會就坦白心思,否則一味地矜持,對方根本就不能明白她的心意。

  「黃姑娘,對不起。」雲安曜重新坐回來,已經沒有了繼續上山逛廟會的心思。

  「為…為什麼?」黃妙瑜聽到自己的聲音是發顫的。

  「沒有為什麼。」雲安曜別開腦袋。

  一則,她是赫連雙的好友,他本來就喜歡赫連雙,如果娶了赫連雙的好友,那算怎麼回事?

  二則,做他的小侯夫人,會一輩子都在等待中渡過,他每年只能回來那麼幾天,她身子骨又這麼弱,哪裡受得住那樣漫無邊際的等待,她值得更好的人時時守在身邊呵護。

  而那個人,不會是他。

  黃妙瑜強忍住眼眶裡的淚花,「所以,我一點機會也沒有,是不是?」

  雲安曜神情恍惚,他想到那天自己去找赫連雙的時候,也曾問過她這個問題,赫連雙當時告訴他,他有機會,但只是有機會和她做朋友。

  「如果我以前給你造成了什麼誤會,那麼,我感到很抱歉。」雲安曜聲音漸漸暗沉下來,「至於這件事,還希望下了山,黃姑娘就能忘記。」

  「好,我明白了。」黃妙瑜撐著桌子站起來,身子有些發抖。

  站在亭子外的翠芙忙過來攙扶著,一見自家姑娘這樣子,就忍不住心疼。

  本來就病弱,如今還被意中人一通拒絕,這病,怕是再也好不起來了。

  「翠芙,下山吧,我累了。」

  今天來的目的本來就是與雲安曜獨處,如今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沒必要再上山了。

  「姑娘小心腳下。」翠芙攙扶著她,慢慢朝著下山的路走去。

  黃妙瑜出門的時候,黃大太太就安排了不少孔武有力的護院跟著,所以雲安曜倒不擔心她的安危,只道了句:「姑娘慢走」。

  「姑娘,算了吧,放眼京城,想娶您的少年公子多了去了,咱不在這一棵樹上吊死。」

  翠芙見黃妙瑜神情黯然,不由出聲勸慰。

  「我沒事。」黃妙瑜喘了喘,突然笑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回去緩幾天就能痊癒了。」

  見到姑娘心態這麼寬,翠芙總算得到了一絲欣慰,「姑娘能看開,那就最好了。」

  「既然敢當著人家的面表明自己的心意,就得敢拿出承受被拒絕的勇氣來。」黃妙瑜擺擺手,「我只是身子弱,別的地方,還沒那麼弱。」

  沒希望也好,提前說分明了,就能提前讓她絕了念想,免得往後時時牽掛著。

  翠芙笑言,「姑娘,等回去了,奴婢給您做您愛吃的醋溜小丸子,可好?」

  「嗯。」

  主僕倆一路笑語不斷,很快來到山腳。

  看著馬車旁的那一幕,主僕倆一起驚呆了。

  所有跟著來的家丁護院都被殘忍殺害,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而屍體之外,停著一頂轎子,通體黑色,深濃到讓人心生恐懼的黑。

  白茫茫的雪地里突然闖進那樣醒目的顏色,就好像原本安樂祥和的世界突然被森森鬼氣占據,連天空都變了顏色。

  轎子外整齊站著八個抬轎的護衛,人人腰佩短劍,那劍鞘製作精良,他們臉上的表情卻很木然,紋絲不動,就跟死人沒什麼兩樣。

  那滿地的鮮血和屍體,讓黃妙瑜忍不住胃裡翻騰,後背冷汗涔涔。

  「翠…翠芙,你快跑,你精神好,快回去通知他們,出事兒了。」

  「姑娘。」翠芙直接嚇哭了,「那您怎麼辦?」

  「別管我。」她這身子骨,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多遠,與其做無謂的掙扎,倒不如想法子讓其中一個人活著。

  「快跑啊!」見翠芙站著不動,黃妙瑜吼她。

  翠芙抹了把淚,一轉身提著裙擺快速朝著上山的路跑去。

  「把她帶過來。」

  轎子內,慢悠悠傳出森涼的聲音。

  其中一個護衛機械式地轉過身,大步朝著黃妙瑜的方向走來,力氣很大,一隻手拎著黃妙瑜的後頸子將她送到了轎子上。

  那重重的一摔,摔得黃妙瑜七葷八素,她好不容易掙扎著抬起頭來,首先見到一幅繡著銀色夔紋的黑色錦袖,視線再往上,對上一張顛倒眾生的臉,那雙眸,好像囊括了天地萬物,宇宙洪荒,又好似來自於另一個世界,詭譎,幽暗。

  有生之年,黃妙瑜第一次見到這麼矛盾的人,看似超凡脫俗,可實際上卻是困頓在黑暗地獄多年的魔突然衝破了封印。

  對方伸出手,兩指之間夾著一根銀針,輕輕一刺,便讓她動彈不得。

  黃妙瑜越發害怕,「你…你是誰?」

  他沒說話,指尖流轉至她脖頸處,一用力,扯下她脖子上的那枚玉墜,攤在掌心看,掌心的顏色,白到不正常。

  似乎確定了什麼,他把玉墜收起來,又掀開她肩頭的衣服,掏出一個瓷瓶,把裡面顏色怪異的汁水倒出來抹在她雪白的肩上,然後細細觀看。

  整個過程,黃妙瑜一顆心都是高懸著的。

  她看到對方詭異的眼瞳縮了縮,然後對外道:「不是她——既然看到了本座真容,那就廢了她雙眼。」

  「是,國師大人。」

  ——

  翠芙玩命地往山上跑,意外地發現雲安曜竟然還在剛才的亭子裡,他半趴在雕欄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雲安曜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見到翠芙一個人回來,他驚了驚,「你們家姑娘呢?」

  翠芙一想到剛才所見就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罵雲安曜,「都怪你跟姑娘說了那些話傷了她的心,否則也不會……」

  意識到事態不對勁,雲安曜忙走過去,「你說清楚,怎麼回事?」

  「姑娘遇到危險了。」翠芙哭道:「我們下山的時候,黃府跟來的護院家丁全被殺,姑娘讓我回來通知你們,山下出事兒了。」

  正在這時,山下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地慘叫。

  很明顯,是黃妙瑜的聲音。

  雲安曜僵了一瞬,拔腿就往下面跑,「你快上山,通知國公爺他們!」

  翠芙顧不得擦淚,繼續往上跑。

  雲安曜來到山腳的時候,見到黃妙瑜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她雙眼緊閉,垂下兩行瘮人的血淚。

  痛到渾身痙攣,滿地打滾。

  「黃姑娘!」雲安曜一個箭步衝到她身邊。

  黃妙瑜很痛苦,她顫抖的雙手輕輕撫向雙眼的位置,「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到了。」

  整個世界一片黑暗,她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卻看不到他的模樣。

  「別怕,我在,我在這裡。」雲安曜狠狠一拳捶在地上,腸子都悔青了,如果剛才在山上他不要對她說那些話,或者阻攔她下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我的眼睛。」黃妙瑜抱著腦袋,費力地嘶喊已經讓她的嗓子沙啞起來。

  這副模樣,弱小又無助。

  雲安曜突然將她摟進懷裡,「妙瑜,你不要怕,我會娶你,往後,我來做你的眼睛。」

  懷裡不停掙扎的人突然靜默下來。

  雲安曜垂眸,見到她嘴角笑意苦澀,「你這是在同情我嗎?」

  「妙瑜,對不起,如果不是我說了那些話,你就不會……」雲安曜雙眼赤紅,他已經沒精力去想兇手到底是誰,只知道是自己害慘了她。

  黃妙瑜越發平靜,「雲大公子,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你為了懺悔而娶我。真的,你不欠我什麼。」

  「妙瑜,你別說話,國公爺很快就來了,他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

  黃妙瑜的確沒再繼續掙扎,不是不痛,而是已經沒力氣了。

  ——

  翠芙跑到山上,費了好大勁才找到雲初微他們。

  「國,國公爺,青鸞夫人,山下出事了,死,死了好多人。」

  雲初微臉色一變,「什麼?你說誰死了?」

  「黃府跟來的護院。」翠芙上氣不接下氣。

  今天外出,除了黃妙瑜,其他人都沒帶丫鬟護衛。

  「怎麼回事?」雲初微馬上把翠芙拉到人少的地方去,仔細盤問。

  「奴婢一兩句話解釋不清。」翠芙語無倫次,「夫人就別問了,快,救人,請國公爺他們下去救人。」

  「好。」雲初微轉身,以最快的速度走到蘇晏身邊,「山下出事兒了,咱們地儘快去看看。」

  這時,赫連縉和赫連鈺走了過來。

  看到雲初微臉色不對勁,赫連縉問:「怎麼了?」

  「黃府的護院全被人殺了。」雲初微緊蹙著眉頭,「黃姑娘很可能出事了,咱們快下山。」

  嘴裡說著,手上便推搡著幾人往下山方向走去。

  才走了幾步路,蘇晏專門負責在外刺探情報的護衛蕭沐就追了上來,同樣氣喘吁吁,「九爺。」

  「但說無妨。」蘇晏抬手示意。

  蕭沐大喘一口氣,「是北燕國師,易白。」

  赫連縉聞言,腳步一頓,看向蘇晏,「你隨著他們往後山下,去看看黃妙瑜可有什麼事,我和三弟往山前這條路,去會會這位裝神弄鬼的國師。」

  原本赫連縉想快速召集自己的暗衛們去圍攻易白,但這樣一來,自己在赫連鈺跟前的所有隱瞞都將暴露出來,如此,太過危險。

  所以他只能把赫連鈺也帶著去。

  幾人商榷好,就紛紛往兩個方向下山。

  ------題外話------

  備註:這本文的設定是,女主沒武功,男主會武,但這種「武」是軍營里練出來的那種實打實的功夫,輕功這種東西不存在,但翻牆夜探香閨什麼的沒問題【手動滑稽臉】

  然後,所有男配角的技能就按照這個標準延伸開來,他們可能會些功夫,而且不弱,可動刀動劍動長矛,就是沒有內力的比拼,因為這種東西在設定里不存在。

  ps:其實說了這麼多,衣衣就是想澄清,國師的出現不存在任何玄幻因素,他只是比一般人變態了一點,身邊的護衛厲害了一點。

  然後國師是北燕人,親們就不難猜了哈,雲靜姝的身份和北燕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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